赵予书的回归,众人都喜出望外。
先是郑三爷,猛地跑上前,一把将赵予书搂进怀中,给了她一个用力地拥抱,大掌在她后背拍的咣咣作响。
“赵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真想死大哥了!”
柳小娘得到消息,也匆匆戴了面纱跳下马车,人还不等上前,就看到自家女儿被个男人抱住的一幕。
柳小娘双眉紧蹙,眼中布满不悦,荒唐,实在是荒唐,一个大男人,这样对她的女儿动手动脚,是何居心!
郑三爷感受到一股冷飕飕的敌视,偏头才发现是一脸不悦的柳小娘,想到她与赵予书的“母子”身份,郑三爷意识到自己有点抢人风头了。
尴尬一笑,松开抱着赵予书的手:“失态了,我就是太想赵老弟了,夫人,您请。”
不远处,同样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王大和徐孝之也双双对视一眼。
这二人都是知道赵予书身份的,也看到了她被郑三爷抱着那一幕,两人心中感想各不相同。
“娘。”赵予书已经走到柳小娘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太黏糊,犹犹豫豫,只握住柳小娘的手,轻轻叫了一声。
“你这死孩子,你还知道回来!”柳小娘刚刚还算不错的神情,在她靠近那一瞬,忽然眼神一变,泪如雨下。
猛地将赵予书搂进怀中,力道并不比郑三爷小:
“呜呜呜,你上哪去了,这么久没见人影,娘还当你出事了,你吓死娘了你知不知道?”
赵予书之前就是再忙,每天晚上也都会去找柳小娘,陪她说说话解闷。
忽然这么久没来,柳小娘不得不多想。
也就是张猛得了赵予书吩咐,跟她说赵予书办事去了。
不断地安慰她,开解她的心态。
柳小娘才能坚持住这些日子没闹。
此时终于见到赵予书,所有的情绪倾闸而出,如山洪崩裂。
眼泪不要钱一样,很快就打湿了赵予书的衣襟。
马车上,小鹤跟千家子还有付妙云也走了下来。
三人中,只有小鹤对这里熟悉,很快就也被他的兄弟朋友扯到一边,问东问西。
剩下两人无处可去,对这的人也都不熟悉,便依旧静默站在远处。
盯着柳小娘与赵予书相处,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千家子黯然,他跟他的父母,这辈子都再无缘相见了。
付妙云眼神恍惚,脑海里浮现一个孱弱的身影,那是个疯婆子。
她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她娘,只知道第一次见,那个疯婆子就想杀了她。
十指死死地箍在她脖子上,想把她掐死。
后来书院院长出现,把她救了下来,带走了那个疯婆子。
疯女人一直在挣扎,指甲在地面上挠出了长长的血痕。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又过了许久,她长大了,在书院院长的安排下,成为他的傀儡。
偶尔也会想起来那个疯女人,想起那个濒死的时刻。
有时会想,也许那时候死了反倒是好的,落得个干净。
但有时又愤恨,觉得凭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她曾问过她娘是什么人,书院院长轻蔑地说是个娼妇,又说因为她娘是娼妇,所以她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小娼妇。
付妙云撇撇唇,从不愉快的记忆里抽身。
她要是娼妇,那院长如今就算是娼夫!
就他那个不干不净的死法,最好让他往后投了胎,也生生世世做娼夫!
柳小娘抱着赵予书,哭了好一会儿,才在赵予书的安慰下渐渐平复情绪。
泪水把雪白的面纱都染湿了,变得透明。
意识到周围许多人都在看她,柳小娘尴尬地咳了声:“我去换身衣服。”
赵予书紧跟着她:“娘,我同你一起去。”
柳小娘吸着鼻子给她白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娘?”
赵予书紧紧握着她的手,笑眯眯黏在她身边:“这回是书儿错了,娘,书儿知错,以后我就不走了,留在您身边陪着您,哪也不去了。”
眼下已到潼关,虽说当地也有太守治理,可太守懦弱无能,任由悍匪马贼横行,是名副其实的混乱地带。
商队经过此处,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麻烦,赵予书无法揣测,只能亲自守着,以不变应万变。
柳小娘心中这才舒服些,但仍轻哼,不给她好脸色看。
死孩子,穿上男装就真的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这样乱跑,万一在外头吃了大亏可怎么办?
她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教育教育这个女儿,让她长长教训!
两人牵手去换衣服时,路过王大和徐孝之,二人都没多话,只对着赵予书拱手一行礼。
赵予书忙不迭地对他们挥手:“你们一天难得休息,别耽误你们吃饭,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至于千家子和付妙云,小鹤也在跟朋友叙旧结束后,想起了二人。
千家子不用多说,自然带给黑虎、黑豹。
几人在蹲大牢时住过一间房,此时见面,便是故友重逢。
当即,也是狠狠一阵拥抱。
黑虎大喊:“别碰我弟弟手臂,他这胳膊经不住力。”
黑豹哈哈一笑:“哥,你别一惊一乍,看看你,都把疯老头给吓着了。”
千家子怒目而视:“不许叫我疯老头!”
黑豹:“就叫,就叫,疯老头,你那长长的头发跟胡子呢,怎么没了?”
千家子大怒:“好啊,惹我是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黑虎夹在其中,左拦一下右拦一下,数他最忙活。
一会儿喊:“黑豹,管好你这张臭嘴,别再惹事了。”
一会儿求情:“下手轻一点,我这弟弟的伤还没好全呢。”
一会儿怒吼:“哎哟,我的脚,你们两个混球,谁踹到我了?”
一行人,倒是也热闹。
至于付妙云那边,小鹤则领她去找了烛娘。
赵予书在收下烛娘一行人后,便给她们安排了马车,让她们也加入了商队。
她说了要给烛娘开蜡烛店,烛娘便没闲着,一路走,一路带着她的人,在马车上制作蜡烛。
小鹤原本想着,付妙云是个女子,与烛娘她们自然会相处愉快。
不曾想,两人刚见面,烛娘就脸色大变,咬牙盯着付妙云,双目喷火,无比愤怒道:
“怎么是你这个贱人!”
小鹤一愣,两人认识?
付妙云满脸莫名,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妇人:
“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烛娘红着双眼,心中的愤恨一股一股往外冒:
“你不认得我,那你可记得方才子?”
付妙云一怔,错愕后退半步,脸上浮现一丝难堪。
烛娘冷笑道:“娼妇!你勾引我丈夫,让他为了你休妻,宁肯杀了我,也要同你在一起,你害得我好惨!”
说罢,竟抬起手,冲着付妙云劈头盖脸就打。
付妙云心中有愧,无论她之前是否自愿,被书院院长逼迫着坑害了一些人是真的。
于是在烛娘打过来时,便不躲不闪,更不还手。
站着不动,闭目含着泪,木头桩子一般,任由她厮打泄愤。
小鹤见势不对,才赶紧过来上前将二人分开。
烛娘的指甲死死地嵌在付妙云脸上,抠出长长的四道血痕,她怨恨地喊:
“娼妇,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小鹤夹在两人之中,左右为难。
这些日子,他跟付妙云也接触过几次。
心中清楚,付妙云是一个好姑娘,绝对不是烛娘口中那种勾引人丈夫,迫害对方娘子的人。
但当烛娘打过来时,付妙云却不躲不闪,也不解释。
足可见这二人之间,还是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未知全貌,不能插手,小鹤只得先命人把烛娘带走安抚情绪。
他自己则是领着付妙云又离开,一脸苦恼的去寻赵予书。
烛娘却也同样不管不顾,推开了想要拉住她的那些人,跑到了赵予书身边,指着满脸伤痕的付妙云大喊道:
“赵公子,你怎么能把那个贱女人带回来,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来历,你被她给蒙骗了!”
赵予书刚哄着柳小娘换好衣服,两人正欲去吃东西,突然被闹到了面前,二人都是一惊。
烛娘满眼猩红,表情凶恶又狰狞。
反观付妙云,一身伤痕,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垂泪。
孰是孰非,一眼看去,很难断定。
柳小娘尚且迷茫,赵予书却只用了一眼,就想到了前因后果。
目光在两人之中转了个来回,她决定先安抚情绪激动的烛娘。
“烛娘,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妙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你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罢,赵予书给付妙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说话。
付妙云迟疑了下,含泪走到烛娘身前,屈膝便是一跪。
“先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姐姐要打要骂都成,我认罚。”
“谁让你说这个了!”赵予书扶额,不等烛娘有所动作,一把将付妙云扯了起来。
“你丈夫的事不能怪她,她也是被人逼迫,出于无奈。”
说罢,又把烛娘扯到一边,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耳语了一番。
烛娘听完,含怒的眼中多了丝迟疑:“真的?”
赵予书叹气:“像妙云这样的可怜女子,书院还藏了十几个,每一个我都问了,此事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