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轻轻推开了,秦信小心进来了,薛瑶睡得浅,还是醒了。
“吵醒你了?”
“……无事,我本来也睡不着。”
薛瑶声音有些虚弱,她撑起身子想起来,被秦信给拦住了。
“躺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
秦信帮薛瑶掖好了被子,坐在床榻边上,耐心地说着。
薛瑶扯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笑了笑。
“秦哥,孩子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胡说,孩子没事,我就不能关心你吗?”
秦信也不知道自己对薛瑶到底算不算喜欢,反正俩人成亲都一年多了,平时薛瑶管理着米铺,也让秦信帮忙,秦信也没二话,出于责任心,事事也都和薛瑶商量着来。
尤其是薛瑶跟着秦信进了京之后,越发忙了起来,和赵凛他们私下聚一起的时间,都不如和薛瑶一起待在米铺的时间多。
薛瑶有些时候会进宫,跟昭帝议事,商量如何能把越州府和北境的米市给打通,让百姓们吃上更便宜的粮食。
俩人的观念有时候还会出奇地一致,都认为启帝薨逝后,山河并不太平,得以农田经济稳住百姓们的生活。
秦信没多想,他不太懂经商,反正薛瑶总能把铺子打理得妥妥帖帖,就附和着薛瑶几句,被赵凛调侃,俩人是妇唱夫随,才成亲一年多,竟然看着比他和陛下还像是老夫老妻。
薛瑶调侃回去,说她和秦信俩就是个俗人,只会打理点小生意,寻常百姓过日子不都这样么?
赵凛笑笑没说话。
这种寻常百姓的小日子,竟然成了他和谢云澜奢望却难以企及的日子了。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动了胎气了?”
秦信奇怪地问。
说起这个,薛瑶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极了。
“秦哥,我在洛关有个远房表妹,关系一直还不错,你知道的吧?”
秦信想了想,点点头。
“我知道,前些年不是远嫁出去了吗?难道跟她有关系?”
薛瑶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半晌后,叹道:“我那表妹也是遇人不淑,她丈夫做生意,亏了不少钱,全都是靠我表妹贴补,还偷偷拿我表妹的钱,在外头养了几房外室。”
“后来,又和南象国的商人做生意,听说他们那边盛行巫蛊,那人也不知是被谁蛊惑了,说是献上活人精血,可以转运生财,有不少人都试过。”
“这也太荒谬了吧?”
秦信皱了皱眉头,难怪陛下这些天一直对南象国的事愁眉不展。
“可是我那个妹夫他不觉得荒谬啊!”
薛瑶讽刺道。
“他还拉着我表妹去了,我表妹当时还有身孕,谁知道那是个祭祀大典,差点把他们当活祭品,丧命在那里了。”
“好不容易逃回了洛关,孩子也没了,我表妹整日哭着要和离,那男人还一直不答应,就是贪图我表妹家的钱财!”
听完之后,秦信眉头倒竖,狠狠捶了一下床沿,气愤道。
“怎么还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等欺负女人的下作人,贪财好色,不务正业,还鬼迷心窍地想一步登天。
“没错,一个小门小户的出身,他能有今天,全靠我表妹家贴着,当初我姨娘便不同意这桩婚事,是我表妹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他,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薛瑶越说越气,痛斥自己表妹心盲眼盲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人品如此卑劣之人,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好了,别为这种人生气了,御医好不容易给你保了胎儿,别又气坏了。”
秦信和薛瑶在嫉恶如仇这一点上,都非常相似,但是,秦信还是得好好劝劝,免得又把薛瑶给气坏了身子。
“既然你表妹已经回家了,就没事了,相信你表妹也应该看清这个人的人品了,不会再被那个人给害了。”
薛瑶点点头,感觉有些困了。
秦信忽然灵机一动,掀开被子,摸了摸薛瑶的肚子,把薛瑶吓一激灵。
“你干嘛?”
“以后不许吓你娘亲了,知道了吗?不然爹爹会担心的。”
说完,朝薛瑶笑了笑。
薛瑶脸上一红,这哪里是说给肚子里的胎儿听的,分明是指桑骂槐,埋怨自己呢。
她正准备说什么,忽然肚子动了动,她惊讶地抬头,秦信也摸到了,俩人互相对视着,愣了片刻后,都大笑了起来。
薛瑶摸了摸肚子,趁势揶揄道:“以后等你长大了,就赶紧接你爹爹的活,别老让你娘亲担心。”
说完,也抬头朝秦信笑了笑。
秦信微笑着,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薛瑶的肚子。
自从某天从宫里回来后,薛瑶就劝过他,和她一起经营米铺,这朝中的事,波谲云诡,秦信这么耿直,把握不住。
秦信问薛瑶为什么这么想,薛瑶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君心难测,还是和她一起,把米铺经营好了,万事大吉。
“你想多了,陛下仁爱,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他的?”
每次提到谢云澜,秦信就无比信任他,不愿意听一句关于他不好的话来,若是寻常女子,早就和秦信吃醋闹脾气了。
薛瑶也只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耐心劝道:“陛下确实仁爱,但是,龙椅坐久了,有几个人能避免得了不被猜忌呢?古往今来,这种事还少了么?”
秦信还是不信,觉得薛瑶就是心眼小,吃醋,把薛瑶气的几天不跟他说话。
最后,秦信没法,只得哄骗她几句,说陛下刚登基不久,还有许多事急需用人,等山河平定了之后,他会和陛下提的,眼下就走,未免显得太不仗义了。
薛瑶知道秦信是在哄她,并没认真想过,只得叹了口气,想着以后再劝劝。
她没有明说的是,那日从宫里回来,她看到赵凛在帮谢云澜批折子,她始终对赵凛有些忌惮,觉得此人野心颇大。
谢云澜纵然天性宽厚仁爱,可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秦哥,我就想和你,还有孩子一起,安安稳稳的,好好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薛瑶今日动了胎气,虽然脸上看着无所谓,实际上心里还是害怕的,比平时更像个小女人,眼底的担忧慌张,让秦信有些动容。
“早点睡吧,别想太多了,我守着你。”
秦信拍了拍薛瑶的手背,耐心安慰着她。
第二天,秦信匆匆忙忙赶到东营,赵凛召集他们议事,主要就是为了一件事。
陛下要亲征南象国。
“想必诸位也知道,南象国盛行巫蛊,宦官当道,神婆执政,南象国的百姓,民不聊生,我们邻边的百姓们,也有不少被他们以各种邪祟理由,诓骗了去。”
“这是陛下和朝中大臣们,商议了多日的决定。陛下刚登基不久,四面虎狼环伺,也确实要提振一下士气,为一统山河早日做打算。”
钟震赋闲京中这些天,闲得都快长毛了,正愁没地方再施展身手,听到赵凛说出陛下要亲征,振声拥护。
“陛下有什么安排,快给老夫讲讲,老夫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好,钟老将军宝刀不老,这次攻打南象国,陛下是这样安排的……”
回秦府之后,知道秦信又要出征,薛瑶心里有些担心。
“秦哥,南象国蛇虫鼠蚁,遍地瘴毒,险象环生,我担心你……我就要生产了,你能不去么?”
虽然这么问有些不地道,但是,薛瑶总得为自己的孩子想想。
秦信只当她是在跟自己撒娇,罕见地柔声劝道:“乖,好好在家养胎,铺子里有什么事,让掌柜的多操心,别累着自己了。”
眼见劝不动,薛瑶咬了咬牙,蛮横了一回。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看薛瑶表情凝重,秦信有些奇怪。
“征讨南象国回来之后,你要向陛下请求,谋个闲职,不再担任禁军职务,好好陪我把咱们俩的铺子经营好。”
秦信皱了皱眉。
“这是为何?我从不认为,你是贪生怕死之人?”
“秦哥,若是以前,我绝对不会这样劝你的,男儿自当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才能光宗耀祖。但是,如今不同了……”
“怎么不同了?”
秦信没明白。
薛瑶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把心中的隐忧给说出来,只道:“你得替我和孩子想想!你也不想孩子和你一样,刚出生就没有爹吧?”
这句话,却无意中戳中了秦信,他从小就是被秦母一个人拉扯大的,深知没有父亲是什么滋味。
他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犹豫之色。
薛瑶一看有戏,正想多说几句,却被秦信给拦住了。
“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秦信就转身走了,留下薛瑶一个人,站在原地。
薛瑶看着秦信的背影,知道他这次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也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他而言,无异于主动和征战多年的兄弟远离。
这对于重情义的秦信而言,是非常难以割舍的。
但是,自古守江山的,能有几个逃得过君王的猜忌呢?
“秦哥,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薛瑶低声喃喃着。
倘若那一天真的来了,于你我而言,便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