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已经是六月,酷暑难耐。
“娘娘。”
负责为温绮罗梳妆打扮的女官柔声细语,铜镜中的面容妆容端庄冶艳,明媚不失大气,满头沉重的凤冠珠光宝气,发髻颇为复杂,倒是需要两个人一同进行。
等穿上那一身真正的凤袍,温绮罗唇边带笑,却不怒自威。
她走向江知寂,看向他身上的红色龙袍,对上他轻笑含情的眼眸,牵着他的手:“知寂,我们终于苦尽甘来。”
“是。”江知寂深深凝着温绮罗的红唇,只觉得今日的温绮罗美得不可方物,他伸出手,看着温绮罗,心中膨着酸胀的情感,为了能够有朝一日,真的能够与温绮罗相配,这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他在想,若是成为阶下囚,又当如何。
可是温绮罗和他终归还是得偿所愿。
外面锣鼓声庄严肃穆,江知寂牢牢攥着温绮罗的手指,文武群臣列队在侧,温绮罗任由江知寂牵着,一步一步走上最高处的位置,从此之后,改朝换代。
这江山,合该是他们的江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绮罗和江知寂一同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俯瞰着新朝一切,文武百官附身叩首。
登基大典颇为繁琐,皇后朝服厚重,更何况又是六月天,实在燥热的厉害,等回到宫内,温绮罗换了一身更加轻便的衣衫,房间内放了冰盆,案几上早已经备好了新鲜的时令水果,就提前剥好的红石榴颗颗石榴籽晶莹饱满,宛如鲜红的宝石,又有冻在冰盆里的荔枝。
温绮罗不紧不慢品了一口茶水,身上的燥热定速散去。
朝堂上,由于事先已经处理了一批官员,文武百官缺数大半,人数不丰。
有人匍匐在地面上,深深叩首:“还请陛下早日定下纳妃事宜。”
历朝历代,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哪怕知道中宫之主乃是温绮罗,也依然有人挺身而出,他说完心下暗喜,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更何况还是天下之主,若是能够趁机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日后定然能够光耀门庭。
更何况……当今陛下此前乃是状元,文韬武略不必多说,那张脸更是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郎君。
许久,龙椅上的人迟迟没有发出声音,他不敢直视天颜,便只能一直低着头。
须臾,江知寂眸中闪过一丝暗光,似笑非笑道:“哦?爱卿以为,朕应当三宫六院才好?”
“请陛下为子嗣考虑。”他深深叩首。
江知寂唇角的笑容收敛,语气中多了一丝正然:“朕这此生,不会纳妃,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此后这种话,不必再说,朕这一次只当没有听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前朝虽然也有痴情种,可也无非是非妃嫔一些,后宫只有一人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可再想想……温绮罗乃是温长昀之女,不仅美貌异常,论才华、头脑,都是世间罕有,得女如此,方可得天下。
谁人不知,江知寂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最大的功劳便是温绮罗。
可江知寂的雷霆手段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哪里还敢大出气,方才主动站出来的官员回到自己的位置时,后背上满是冷汗,颇有一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刚刚江知寂当真动了杀心,日后这种话他再也不会说了。
下了早朝,江知寂立刻回到后宫,温绮罗正在研磨,桌面上铺着一张纸,秀气飘逸的字迹陈列得井井有条。
“在写什么?”江知寂走到她身边,闻着她鬓发间的发香,心中的烦忧也荡然无存。
视线落在纸上,只见那上面陈列的是一些律令。
温绮罗莞尔轻笑,语气温润如玉:“这上面是一些律令。大夙的律令尚且有许多漏洞,你过来看看,可还有要补充的?”
江知寂将那张纸拾起来,仔细看了看,心中骇然。知道温绮罗心细如发,却没想到竟然想得事无巨细,事关民生、农桑,种种事宜,都考虑到。与此同时,也兼顾了世家大族的脸面,比原本的律令要好上许多。
“如今官员甚少,处理过了一部分,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江知寂说话时,笑意未达眼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温绮罗的肩膀上捏着,“那些人还妄图用无人可用来威胁我。”
二人之间,自然不需要那般虚与逶迤,江知寂在温绮罗面前,将所有的柔和都给了她,哪里还有方才在大殿上不耐烦的样子。
温绮罗听完以后也觉得尤为好笑,唇角微微翘起,神情放松,低声道:“可我开办江家族学已经小有成就,又怎会无人可用。只是,当今大多数的私塾学院所教授的知识大多是知乎者也,用于开蒙尚可,却不能教会他们几月应当耕种哪种作物,江知寂,我觉得此事不妥。”
“的确有些不妥,太过狭隘。”江知寂深以为然,他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话锋一转:“今日登基大典,娘子辛苦了。”
他的目光落在温绮罗的身上,那凤冠的分量不轻,足足有几十斤重,再加上沉重的发髻,要称上一上午的确有些难捱。
温绮罗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钗,轻笑着摇了摇头:“权力,当真是惹人着迷,令世间人前赴后继想要据为己有,又怎么会是累赘呢,那分明是人之所欲。”
开办这么些年族学,除了江家后人,寻常百姓也可让自家的孩子入学。束修比起其他的私塾书院要便宜许多,哪怕是贫苦的百姓也能负担得起,正因如此,成才的人不再少数。哪怕如今官员不多,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也同样有许多,科举考试三年举办一次,如今算算时间,又快要到了科举的时间,届时在选拔一批新的官员入朝为官,或者提拔其他州府政绩优异者可为京官。
“族学还要继续办,只是其他的也不能落下。”温绮罗含笑看着他,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眼底闪过一次幽光:“官员绝大多数出身于世家大族,对于农事一问三不知,这绝非一件好事,在朝为官者,本就应当为天下百姓安身立命,可又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农事如何,又该如何为百姓做事,如何担得起百姓的一声父母官?既然如此,除了那些之乎者也,另外要开设农桑、纺织、机关……诸如此类的学院,到民间寻找一些出类拔萃者充当夫子,倒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