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去搞什么封建迷信,自己怎么会当着全村人的面,被蔡干事训斥?
又怎么会被三爷爷当众用拐杖抽?
自己这辈子攒下的所有脸面,今天一天,全都被那个婆妈给败光了!
一股浓烈的杀意,从李大壮的心底升起。
他回到家门口,看着那扇熟悉的木门,眼珠子都红了。
“刘翠花!你个丧门星!给老子滚出来!”
他怒吼一声,抬起脚,“咣当”一声,势大力沉地踹开了院门。
然而,院子里空空如也。
屋里也没有半点动静。
人呢?
李大壮心里的火气“噌”地又往上冒了一截。
这个节骨眼上,她敢不在家?
他冲出院子,一把拉住隔壁正在纳鞋底的邻居嫂子。
“王嫂子!你看见我家那婆妈没有?”
王嫂子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指了指村东头。
“看、看见了……刚、刚才往村东头的果园那边去了……”
“果园?”
李大壮眉头一皱,心里更加窝火。
这个死婆妈,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有心情去果园?
王嫂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我好像还看见……隔壁村的那个神婆,也鬼鬼祟祟地往那边去了……”
神婆?!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瓢滚油,瞬间泼进了李大装那本就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心里。
“好啊!好啊!”
他怒极反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来是去跟同伙碰头了!”
李大壮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甩开王嫂子,转身冲回院子,从墙角抄起一根手臂粗的顶门棍。
然后,他提着棍子,满脸煞气地就朝着村东头的果园冲了过去。
此时此刻,村东头的果园深处。
刘翠花正和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婆子拉拉扯扯。
那老婆子,正是之前泼了李玉琴一身血的“神婆”。
“你别跟我来这套!”
神婆死死地拽着刘翠花的袖子,脸上满是心痛和怨毒。
“派出所那帮天杀的,扣了我五十块钱的保证金!五十块啊!那是我攒了多久的家底!”
她尖着嗓子,声音嘶哑。
“这钱,是你让我办事的!就得你来出!”
刘翠花急得满头大汗,用力想把自己的袖子拽回来。
“我哪有那么多钱!你这是讹人!”
神婆冷笑一声,手上力道更大了。
“我讹人?刘翠花,要不是你撺掇我,我能惹上李玉琴那个瘟神?能被抓去派出所?”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这钱给我补上,我就去大队,把你怎么找我,怎么教我说话,怎么让我去咒她女儿的全都抖落出来!”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刘翠花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心里咯噔一下,但一想到要掏钱,那股子吝啬劲儿瞬间就压过了心虚。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把袖子往回一夺,梗着脖子反驳。
“派出所的同志说得清清楚楚,那是保证金!又不是罚款!”
“保证金是啥意思?就是保证你这段时间不再搞封建迷信,等时间到了,钱自然会退给你!”
刘翠花越说越觉得有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忍几天不就完了?等保证期一过,五十块钱不就一分不少地回到你口袋里了?”
神婆听完,简直要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蠢话给气笑了。
“说得好听!”她尖着嗓子骂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刘翠花脸上了,“那我这段时间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
刘翠花一脸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你以前怎么过日子的,现在就怎么过日子呗?”
这话一出,神婆彻底炸了。
她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刘翠花,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他妈以前就是靠这个过日子的!”
“我现在要是再敢出去当‘神婆’,我那五十块钱保证金就彻底打了水漂了!”
神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刘翠花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刘翠花!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扫把星!”
刘翠花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骨子里的犟劲儿上来了。
“我不管!反正我没钱!一分都没有!”
“你爱上哪儿告就上哪儿告去!”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撕扯到一处,谁也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暴戾之气的身影,提着一根粗大的木棍,从果树的阴影里猛地冲了出来。
是李大壮!
刘翠花一看来人,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她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得意的神情,冲着神婆冷哼一声。
“看见没?我男人来了!”
“我劝你别太过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可她话音刚落,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大壮此刻的表情,哪里是来给她撑腰的?
那双眼睛红得跟要滴血似的,死死地瞪着她,脸上全是狰狞的杀气。
他……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大会上,或者在地里干活吗?
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进了刘翠花的脑子里。
她找神婆这事,好像……好像没跟李大壮说过。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刘翠花的心虚了,脸上的得意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就想开口解释。
“当家的,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
李大壮已经抡圆了胳膊,手里的顶门棍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就朝着她身上抽了过来!
“啊——!”
刘翠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你个蠢货!猪脑子!”李大壮一棍子下去还不解气,又高高扬起棍子,劈头盖脸地骂道,“老子的脸都让你这个丧门星给丢尽了!”
“你干这种事之前,就不会跟我商量一下吗?”
“你那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吗?!”
棍子混着辱骂,雨点般地落在了刘翠花的身上,打得她抱头鼠窜,哭爹喊妈。
旁边的神婆,直接看傻了眼。
她本以为李大壮是来给刘翠花撑腰的,到时候自己少不得要被夫妻俩混合双打。
可眼前这阵仗,哪是撑腰,这分明是往死里打啊!
棍子抽在皮肉上发出的“啪啪”闷响,听得她心尖儿都跟着颤。
刘翠花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躲一边尖叫。
“我咋了?我咋了啊?!”
她被打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满腹的委屈和钻心的疼痛。
“你凭啥打我!李大壮你疯了?!”
李大壮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手里的棍子没有丝毫停顿。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大会上三爷爷那根抽在自己脸上的拐杖,是全村人鄙夷又看好戏的眼神。
那些羞辱,那些难堪,此刻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尽数倾泻在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妈身上!
“我让你嘴贱!我让你没脑子!”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往外迸。
那神婆眼瞅着这夫妻俩是动了真格的,李大壮那副六亲不认的凶狠模样,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要是等他打完了刘翠花,再回过头来算自己的账……
神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再也顾不上去想那五十块钱的保证金了。
保命要紧!
她提着裤腿,猫着腰,转身就往果林深处钻,脚下被个土坷垃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也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溜烟地就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这边,刘翠花已经被打得没了力气。
她起初还嘴硬,还敢回骂两句,可那棍子落下来是实打实的疼。
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敲断了。
“嗷……别打了!别打了!”
疼到极致,什么委屈,什么嘴硬,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错了!当家的,我错了!”她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终于哭着喊出了求饶的话,“我真的错了!”
听到这声求饶,李大壮高高扬起的棍子,终于在空中顿住了。
他粗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那双通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在刘翠花身上。
果园里一时间只剩下他沉重的喘息声和刘翠花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刘翠花趴在地上,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脸上又是土又是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
她哭了。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股子憋屈劲儿。
她觉得自己委屈得快要死了。
凭什么?
凭什么李大壮一句话不说,回来就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满眼怨毒地看着他。
李大壮见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心头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他把棍子往地上一杵,声音嘶哑地质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找了那个神婆,去给李玉琴泼狗血了?!”
刘翠花一愣。
她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原来是这个。
她下意识地就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子没办成事的不甘心。
“对啊!”
“我就是看李玉琴那小贱人最近跟中了邪似的,想让神婆给她驱驱邪!”
她甚至还带着几分鄙夷地啐了一口。
“可惜那个老婆子没用,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跑来找我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