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傻了?”玄苍挑眉,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又自然,“走了,再晚些,好吃的都要被抢光了。”
帝都的夜,是活的。
长街两侧,灯笼如龙,连绵不绝,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得亮如白昼。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情侣间的低语声,混杂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烤肉的焦香、桂花糕的清香,织成了一张活色生香的网,将所有人都网罗其中。
宁念从未见过如此鲜活而热闹的景象。她被玄苍牵着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将她护在身侧,为她隔开所有拥挤。她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看什么都新奇。看那边的糖人师傅手腕翻飞,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便在吹气间成型;看那边的面人摊上,西游记里的人物排排坐,憨态可掬。
玄苍见她盯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看,二话不说便挤过去买了一串,塞到她手里。
“尝尝。”
宁念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瞬间在味蕾上炸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那张因承载了太多而显得有些严肃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的笑容。
玄苍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他什么都没买,什么都没吃,只是看着她,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就在这时,前方一座临街的茶楼下,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叫好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说时迟那时快!那魔尊玄苍为护心上人,一怒冲冠,单枪匹马杀上九重天!他左手撕裂天规,右手捏碎神谕,一脚踏碎了凌霄宝殿,叫那万千神佛都在他面前烟消云散!只为对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吼出一句——她,是我的人!”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说书先生,正站在台前,一手拿着醒木,一手舞着折扇,讲得是口沫横飞,神采飞扬。
宁念刚咬下的第二颗糖葫芦差点没卡在喉咙里。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听着那离谱到没边的故事,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杏粉色变成了艳红色。
她……她什么时候成了“被无情天帝嫉妒其才貌而打落凡尘的九天玄女”?玄苍又什么时候“为爱血洗神殿”了?这故事编得,简直比她和玄苍加起来的年纪都离谱。
周围的看客却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攥紧了拳头,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为爱与世界为敌的魔神。
“好!说得好!”
“这魔尊,真乃性情中人也!”
宁念的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用力扯了扯玄苍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语气又羞又急:“走了走了!我们快走!”
可玄苍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说书人,像是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有关、又毫无关系的精彩戏剧。
待那说书人一个段落讲完,端起茶碗准备润嗓子时,玄苍忽然抬手。他没有用金银,而是从怀中随意摸出一物,屈指一弹。
一道幽暗的紫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当”的一声,精准地落入了说书人面前那个收钱的铜盘里。那是一块通体剔透、流转着暗紫色光华的魔晶,其蕴含的精纯魔气,让周围几个略懂修行的看客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说书人也是个识货的,当场就愣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玄苍抱臂而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周遭的嘈杂:“先生故事讲得不错,本……公子听得尽兴。不过,我这里还有段内幕,不知先生想不想听?”
说书人眼睛一亮,连忙拱手作揖:“这位公子请讲!请讲!”
玄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说那魔神,为了讨玄女欢心,觉得送什么奇珍异宝都俗气。于是他跑遍三界,寻来传说中只在魔界深渊盛开的种子,亲手在自己的魔宫之巅,为玄女种下了一整片只在夜里盛开的星辰花海!那花盛开之时,万千花朵如星辰闪烁,其光华,足以令九天之上的日月都黯然失色!”
“哇——”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尤其是人群中的女客们,个个双眼放光,脸上满是向往与痴迷。
说书先生更是如获至宝,激动得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指点!这段好,这段妙啊!旷世绝恋,痴情魔神!我这就给您添上!保证比刚才的更精彩!”
宁念站在玄苍身边,已经从脸红进化到了头顶冒烟。她彻底待不下去了,一把抓住玄苍的手腕,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转身就往人群外挤。
玄苍也不反抗,任由她拉着,脸上那抹得逞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两人一口气钻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宁念才终于甩开他的手。巷子很窄,月光从高墙的缝隙中洒落,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玄苍!”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因为跑得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什么星辰花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那点怒气,在玄苍看来,简直比小猫伸爪子还没有威胁。他非但不怕,反而向前一步,将她逼得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
巷子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而暧昧。他一手撑在墙上,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看着她。阴影模糊了他过于凌厉的五官,却让那双深紫色的眸子显得愈发深邃,里面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和化不开的宠溺。
“我怎么是胡说?”他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磁性,“他们喜欢听,我便让他们听个尽兴。再说……”他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道,“夫人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那声“夫人”,叫得自然而然,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像羽毛一样扫过宁念的耳廓,让她心头猛地一跳,浑身都有些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