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一大包热腾腾、散发着焦甜香气的烤红薯,林闲感觉整个胸腔都被这股暖意填满了。花钱的心疼感被食物的满足感暂时压下。他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河滩的小路上,身后跟着亦步亦趋、口水几乎要流成河的王二愣。
寒风依旧刺骨,吹得他破工装的下摆猎猎作响。但此刻,林闲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后的……轻松?
系统宕机了(至少表面上是),低保拒收了,监视感虽然阴魂不散地盘踞在意识深处,但至少不再有烦人的电流警告和强制任务弹窗。那顶沉甸甸的“咸鱼坑王冠”带来的屈辱感,似乎也因为这彻底的“摆烂”心态而减轻了几分。
老子就是咸鱼坑的王了!怎么着吧!这王冠,我戴着!这坑,我蹲着!系统你爱挂机监视就监视去!反正老子现在只想搞钱(买鱼买红薯)和搞饭(吃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插在腰带上的那支破毛笔。粗糙的竹杆硌着腰侧的皮肉,秃毛的笔毫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像个滑稽的装饰品。花一个铜板买的“御笔”?值!太值了!这玩意儿插在这儿,就是对那挂机系统无声的嘲讽!老子连“皇家文脉”都有了!虽然秃毛了点,但好歹是“御用”的!
回到破棚子,赵大爷依旧在角落里缩着打盹。林闲把烤红薯一股脑倒在角落里相对干净点的草席上。王二愣立刻像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抓起一个最大的,也不怕烫,张嘴就啃!滚烫的红薯瓤烫得他直哈气,但脸上那副“龟壳面膜”都挡不住他满足的表情。
林闲也拿起一个稍小的,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油亮的瓤。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滚烫、软糯、甘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胃里那点因为没买到鱼汤而产生的失落感,瞬间被这纯粹的碳水满足感冲得烟消云散。
“呼……”林闲满足地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小口小口地啃着红薯。这才是生活啊!没有系统催命,没有王冠压顶,只有热乎的食物和暂时的安宁。
他一边吃,一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棚子角落。赵大爷那口熬“炼丹糊糊”的小黑陶罐还架在冷掉的灶灰上。罐子边缘沾着一圈黑褐色的糊糊残渣。
突然!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叮”声,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林闲啃红薯的动作猛地一顿!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催命鬼又要诈尸?!
他立刻警惕地内视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黑暗依旧死寂。没有光幕,没有提示音,只有那股阴冷的监视感如同跗骨之蛆,盘踞不动。
错觉?
还是……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意念流,如同深海里无声的暗涌,极其突兀地、强行地挤进了他的意识!没有文字,没有图像,只有一种纯粹、强制、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那感觉极其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听人说话,只能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冰冷刺骨的核心词:
【……滋……王……业……基……石……】
【……民……心……】
【……十……日……】
【……聚……拢……】
【……失……败……】
【……抹……杀……】
指令感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信号极差的电台广播。但那股冰冷的、带着死亡威胁的意志,却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穿了林闲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
嗡!
林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里的烤红薯差点掉在地上!
民心?!
十日?!
聚拢?!
失败抹杀?!
这他妈是什么鬼任务?!系统都挂机了还能强行发布指令?!还是这种模糊不清、难度逆天的玩意儿?!
聚拢民心?在咸鱼坑?!就凭他这个“裂土称孤”的1.08亩烂泥滩王?!聚拢谁?王二愣?赵大爷?还是河滩上的野狗?!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林闲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
“艹!”他再也忍不住,对着冰冷的空气破口大骂,“系统!我日你祖宗!挂机了还不消停?!民心?!老子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聚拢个屁的民心!抹杀?!有种你现在就抹!老子不伺候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刚刚因为烤红薯带来的暖意和满足感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冰冷和暴怒!
王二愣被他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捧着啃了一半的红薯,茫然地看着他,脸上“龟壳面膜”的裂缝都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露出下面同样茫然的眼睛。他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呃?”声。
林闲喘着粗气,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冻疮裂开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感反而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瞬。
抹杀?
系统有这个能力吗?它现在连低保都发不出来了!刚才那指令断断续续,虚弱不堪,明显是强弩之末!
威胁?
这更像是……垂死挣扎?是系统在彻底沉寂前,用最后一点残存的能量,强行甩出来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催命符?!
林闲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腰带上插着的那支秃毛破毛笔上!
御笔?
民心?
聚拢?
一个极其大胆、带着极致嘲讽和摆烂意味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他一把抽出那支破毛笔!粗糙的笔杆硌得他手心生疼!秃毛的笔毫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民心是吧?!”林闲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冷笑,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棚子那面还算平整的土坯墙上!
他几步冲到墙边,也不管那墙面是否干净,握着那支秃毛破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带着发泄般的狂怒,在冰冷的土墙上划拉起来!
秃毛的笔毫划过粗糙的土墙,发出刺耳的“沙沙”声,留下几道极其浅淡、歪歪扭扭、几乎看不清的白色划痕(墙皮粉末?)。
林闲根本不管画的是什么,他只是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在墙上乱涂乱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发泄!
“民心!民心!给你民心!”他一边画,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吼,“咸鱼坑万民归心!咸鱼王千秋万代!一统烂泥滩!满意了吧?!啊?!”
他画得手臂发酸,秃毛笔毫几乎要被他按断!墙面上只留下几道凌乱不堪、如同鬼画符般的浅痕。
画完最后一笔,林闲猛地将笔往地上一摔!秃毛笔在泥地上弹跳了两下,滚到了角落。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墙上那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杰作”。
【……滋……】
意识深处,那股阴冷的监视感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被这极其敷衍、极其荒诞的“聚拢民心”行为给……噎住了?
随即,那股冰冷的监视感重新沉寂下去,如同从未波动过。那断断续续的“抹杀”指令也彻底消失无踪。
棚子里只剩下林闲粗重的喘息声,王二愣啃红薯的吧唧声,以及赵大爷均匀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呼噜声。
林闲看着墙上那几道浅痕,又看看地上那支滚落的破毛笔,再看看角落里吃得忘我的王二愣……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支沾满泥灰的秃毛笔,重新插回腰带。
“民心?”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认命般的麻木,“呵……老子这支‘御笔’……画的就是民心……”
他走回草席边,拿起那个啃了一半、已经凉透的烤红薯,用力咬了一大口。
冰冷,僵硬,甜味都淡了。
但能填肚子。
系统挂机?
催命符还在。
咸鱼坑的王?
还得当。
但饭,还得一口一口吃。
他嚼着冰冷的红薯,目光投向棚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十日?
那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