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反击
排水道的霉味里突然窜进腐肉的腥气，陆九溟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白小芩拽着他的手腕往前扑时，他余光瞥见石壁坍塌的瞬间——幽蓝瞳孔在尘埃里炸开，像两盏浸在血池里的鬼火。
\"墨十三！
护左！\"陆九溟撞在潮湿的砖墙上，阴籍残卷在胸口发烫，听骨术自动展开。
他听见怪物爬动时骨骼摩擦的声响，比寻常诡物多了七节脊椎骨的震颤，\"小芩的傩面能镇邪，青竹准备定魂散！\"
白小芩的手指在面具系带处抖了一下。
饕餮纹的青铜面具扣上脸颊时，镇邪珠突然迸出刺目金光，照得众人眼底发疼。
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透过面具共鸣，像擂在牛皮鼓上的战点——这是傩面认主的征兆，可此刻哪有时间惊喜？
她咬破舌尖，腥甜漫进喉咙，右手按在石壁上：\"地脉锁！\"
暗红色的纹路顺着她掌心的血痕爬满地面，将众人脚边的砖缝一一缠住。
怪物的爪子拍下来时，地面传来闷响，陆九溟被震得膝盖一弯，却见那爪尖卡在地脉锁的光网里，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
\"好机会！\"铁面匠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不知何时卸下了半边铁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看我的机关弩！\"金属摩擦声中，三排弩箭从排水道顶的暗格里弹出，\"咔嗒\"齐鸣。
第一支弩箭擦着怪物左眼飞过，在它青灰色的皮肤上划出白痕。
第二支钉进脖颈褶皱处，却\"叮\"地弹开，只留下个浅坑。
陆九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怪物的皮甲比寻常诡物坚韧十倍，怕是沾了龙脉崩裂后的地脉浊气。
\"定魂散！\"沈青竹的药囊被她甩向空中，深褐色药粉像雾似的散开。
药香裹着苦艾味钻进鼻腔，陆九溟突然看清了怪物的全貌：足有两人高的躯体覆盖着鳞片，每片鳞甲边缘都渗着黑血，尾巴上还挂着半具腐烂的漕帮水鬼——怪不得之前黄河浮棺案的诡物突然失踪，敢情被这东西当饵食了。
怪物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
柳如烟的身影突然从陆九溟右侧闪过，画皮术展开的瞬间，四个分身同时冲向怪物。\"看这边！\"她的声音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炸开，怪物的爪子迟疑地顿在半空，转而拍向左边的分身。
\"纸刃！\"墨十三的纸做手指突然撕裂，成百上千张符纸从他袖中飞出。
陆九溟见过这招——扎彩匠的\"千纸刃\"，每片纸都浸过黑狗血，专破诡物阴壳。
纸刃划过怪物脖颈时，终于带起了血珠，暗红的血滴在地面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有效！\"陆九溟摸出怀里的《洗冤鬼录》残页。
季寒山说过，诡物弱点在\"七窍\"，可这怪物的七窍全被鳞甲覆盖......他的目光扫过怪物尾巴上的水鬼，突然顿住——水鬼的手指正死死抠进怪物鳞甲缝隙，那里露出了寸许苍白皮肤。
\"十三！
攻击尾巴上的伤口！\"他吼道。
墨十三的纸刃立刻转向，像一群黑蝶扑向怪物尾椎。
这次血珠溅得更密，怪物痛得甩尾，直接扫塌了半面砖墙。
白小芩的地脉锁\"啪\"地断裂。
她踉跄两步，面具下渗出冷汗——这怪物的诡气太浓，她的傩面只能撑半柱香。
余光瞥见石壁上的斑驳痕迹，她突然一怔：那些被怪物爪尖刮出的划痕里，竟露出了模糊的符文。
\"九溟！
看石壁！\"她扯下面具，指尖颤抖着抚过划痕。
青铜面具在她掌心发烫，饕餮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是《归藏》里的镇邪符！
前朝用来封诡门的！\"
陆九溟凑过去。
借着沈青竹火折子的光，他看见划痕下隐约的朱红痕迹，确实是《归藏》里记载的\"九幽冥锁\"。
季寒山曾说过，这种符文需要活人的血引才能激活，\"小芩，你有办法吗？\"
\"需要三滴血。\"白小芩咬破食指，血珠滴在符文中枢，\"一滴引光，一滴镇气，一滴......\"她突然抬头看陆九溟，\"第三滴要阴籍持有者的血，能引动残卷的力量。\"
陆九溟没犹豫。
他抽出随身骨刀划开指尖，血珠落下的瞬间，整面石壁突然泛起金光。
符文像活过来的金蛇，沿着排水道四壁游走，最终在众人前方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将怪物挡在外面。
\"撤到结界后面！\"铁面匠拽着柳如烟的胳膊后退。
柳如烟的分身已经被怪物拍碎三个，只剩本体捂着肋下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
沈青竹摸出金疮药塞给她，转身又去检查墨十三——他的纸做手臂被怪物尾风刮破了半片，正闭目用符纸修补。
怪物撞在结界上，发出闷响。
陆九溟能看见它瞳孔里的暴戾正在翻涌，可结界纹丝不动。
白小芩靠着石壁喘气，手指还按在符文中枢：\"这符文能困它一炷香，但得趁现在想办法彻底解决。\"
\"它尾巴上的伤口是弱点。\"陆九溟指了指怪物尾椎，\"十三的纸刃能破它皮甲，柳姑娘的画皮分身可以引它转身，铁师傅的机关弩集中射那个位置。
青竹，你准备加强定魂散，削弱它的痛觉。\"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柳如烟抹了把嘴角的血，画皮术再次展开，五个分身从不同方向冲怪物挥舞短刀。
怪物果然被激怒，尾巴甩向右边分身，露出了尾椎的伤口。
\"千纸刃！\"墨十三的纸刃如暴雨倾盆，这次准确扎进伤口。
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黑血喷得满墙都是。
铁面匠的机关弩\"哒哒\"连响，这次弩箭没再弹开，而是深深扎进血肉里——定魂散起作用了，怪物的皮甲正在软化。
\"小芩！
收结界！\"陆九溟摸出阴籍残卷。
残卷突然自动展开，一道青光没入他双眼。
他能看见怪物体内的诡气脉络，像蛛网似的缠在心脏位置，\"我来引它攻击，你们瞄准心脏！\"
白小芩咬破舌尖，符文金光骤敛。
怪物的爪子立刻拍向陆九溟，他侧身翻滚，阴籍残卷在胸口灼烧。
怪物的爪尖擦着他后背划过，撕烂了外衣，却在皮肤上只留下红痕——这是诡气强化的躯体在起作用。
\"心脏在第三片鳞甲下！\"陆九溟的声音混着怪物的咆哮。
墨十三的纸刃突然凝聚成一把长刀，\"唰\"地扎进怪物胸口。
柳如烟的本体从另一侧扑上，短刀刺进同一位置。
铁面匠的机关弩连射三箭，全部钉在伤口周围。
怪物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低头看向胸口，黑血像涌泉似的冒出来，滴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陆九溟能听见它脊椎骨断裂的声响，像老木门被劈开时的吱呀。
最后一声嘶吼里，它的瞳孔彻底散了，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
沈青竹的火折子照亮了怪物尸体。
柳如烟踹了踹它的鳞甲，确认没了动静，才瘫坐在地：\"这玩意儿......比漕帮的水猴子厉害十倍。\"
\"看它爪子里。\"铁面匠用铁臂挑开怪物掌心。
一只青铜令牌掉在地上，表面刻着\"阴行圣物\"四个古字，边缘还缠着褪色的红绳，\"是我们找了三个月的最后一块。\"
白小芩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令牌。
令牌突然泛起微光，一道虚影从里面飘出——是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是季寒山提过的阴行大祭酒。\"集齐十二圣物，方能开启镇龙台......\"虚影的声音模糊不清，却让陆九溟的阴籍残卷剧烈发烫。
\"走。\"陆九溟弯腰捡起令牌，塞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残卷在共鸣，像在欢呼终于凑齐了拼图。
白小芩的手悄悄覆在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来：\"接下来，该去幽冥渡口了。\"
排水道外传来晨钟的声音。
众人收拾好装备，铁面匠用机关弩炸开了堵塞的出口。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陆九溟眯起眼——阳光里漂浮的尘埃，像极了阴籍残卷里描绘的\"黄泉渡\"的星屑。
他摸了摸胸口的令牌，那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走。\"他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去幽冥渡口，封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