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林砚又联系了几个志愿者小组,安排他们连夜赶往茶馆集合。
雨势渐大,脚下的青石板路已经泛起积水,远处传来居民惊慌的喊声——舞台结构已经被冲垮,音响设备泡在水里,连主舞台的背景墙都塌了一半。
回到老茶馆门口时,阿依夏正站在檐下焦急张望。
她手里还攥着一块未完成的艾德莱斯绸布,脸上写满担忧。
“情况怎么样?”她问。
林砚喘着气:“还在处理。冷柜那边有救,但场地恐怕得变。”
阿依夏皱眉:“你是说……改到室内?”
林砚点头:“如果明天早上不能排水,那就只能把摊位往里挪。”
话音未落,一声闷雷炸响天际,整条老街仿佛都在颤抖。
这时,热依娜和李建国也赶了过来,身上都被淋湿了。
“馕坑没法用了,水已经漫进去了。”热依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我可以临时用铁皮炉子做点小馕饼。”
“包子馅没问题,我已经提前包好冷冻了一批。”李建国拍拍胸脯,“只要有火,就能做。”
“那就好。”林砚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场雨来得太急,但也让他们看清了问题所在:没有固定场地、没有完善设施、更没有成熟的应急预案。
而他们要做的,不只是办一场节庆,而是要在这样的条件下,一点点建立起属于这片土地的文化自信与生活尊严。
“大家先回屋避雨,等我消息。”他说完,转身再次消失在雨幕中。
身后,阿依夏望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语:“这个疯子,真想把整个喀什的老味道都装进这间茶馆里。”
雨,还在下。
老城区的街道上,只剩零星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如希望。
夜色沉沉,喀什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仍积着未干的水洼,倒映着茶馆檐角那盏昏黄的灯笼。
林砚站在巷口,望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街坊们,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真实的“归属感”。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几乎摧毁了“喀什味道节”的一切筹备。
舞台塌了、音响毁了、摊位也泡了。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在最艰难的时刻,把所有人的心拧成了一股绳。
“今晚我们不睡了。”他站在茶馆门前,声音沙哑却坚定,“咱们把摊子搬进屋,把节办到屋里去。”
阿依夏第一个响应。
她从自家工坊里翻出几块色彩斑斓的艾德莱斯绸布,拼接成长长的横幅,挂在茶馆门口。
风吹过来,绸布轻轻飘扬,仿佛一场流动的画。
孩子们围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好奇。
“这是什么呀?”一个戴小花帽的小男孩指着横幅问。
“这是‘喀什味道节’。”阿依夏蹲下来,笑着将一块碎绸折成石榴形状,“就像爷爷奶奶常说的——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不远处,热依娜正用铁皮炉子烘烤玛仁糖馕,香甜的气息随着热气腾空而起。
几个学生围着她,一边看她揉面一边拍照记录。
“这个核桃仁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配方。”她一边擀面一边说,“每一片糖皮都要手工拉薄,才能入口酥脆。”
“阿姨你太厉害了!”一个女孩忍不住赞叹。
“不是我厉害,是我们维吾尔族的手艺值得被看见。”热依娜笑了笑,眼角泛起温柔的光。
林砚穿梭其中,安排着每一处细节。
他请来了库尔班叔叔拍摄现场布置的过程,准备剪辑成短视频上传平台预热。
镜头里,帕夏古丽正在调试酸奶机,李建国则在一旁整理蒸笼和案板。
“这包子馅我已经提前包好冻了一批。”李建国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要有火,就能做。”
“建国叔,你真靠谱。”林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别夸我,这是我该做的。”李建国憨厚地一笑,“我这一辈子没干过啥大事,但能在这老街上卖一辈子包子,也算有点意思。”
凌晨三点,茶馆周边的几间待修商铺亮起了灯。
原本空荡的铺面被布置成了临时摊位,灯光下,手艺人忙碌的身影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虽然空间局促,但却比广场上更显温情。
林砚站在巷尾,看着这一切,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们不是在办一场普通的节庆,而是在守护一种文化,一种生活,一种情感。
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去,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洒在老城区斑驳的墙面上,照亮了“喀什味道节”的横幅,也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
“开张啦!”热依娜吆喝一声,第一个出炉的玛仁糖馕香气扑鼻,引来一群学生围观。
阿依夏站在横幅下,教孩子们折石榴,笑声在茶馆门前回荡。
茶馆内,帕夏古丽的酸奶开始发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
而李建国的包子摊前,已经悄悄排起了队伍。
“今天我做的是‘团结馅’。”他一边包一边笑,“一个包子四种口味,代表四个民族!”
晨风拂过,带着雨后的清新与希望,吹进了喀什老城区的每一个角落。
人群爆发出阵阵笑声与掌声,李建国的“团结馅”包子成了清晨第一道热气腾腾的亮点。
摊前队伍越排越长,有人举着手机直播,有人提着刚出炉的包子在镜头前比划:“你们看!这是四个民族的味道!”一位哈萨克族大叔尝了一口牛肉洋葱馅,连连点头:“这味道,跟我小时候奶奶做的差不多。”
帕夏古丽的酸奶摊前也不冷清,甚至多了几分静谧温情。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在众人的搀扶下接过一杯酸奶,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眼神忽然亮了,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这是我小时候的味道……”老奶奶哽咽着,拉着帕夏古丽的手不肯放开,“谢谢你,小姑娘,你还记得我们塔吉克人最传统的配方。”
帕夏古丽眼眶也湿润了,她轻轻点头:“奶奶,这是我们该传承下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