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在永宁侯府的青砖地上堆成松软的地毯。顺天府的青呢官轿刚在垂花门外落下,苏桃就踩着落叶\"咯吱咯吱\"地往书房跑,发间还沾着几片调皮的叶子。她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渣顺着指缝往下掉,在月白色的裙摆上砸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书房里,永宁侯正对着满地画着王氏丑态的木板长吁短叹。那些木板上,王氏被画成头戴耗子帽、往药碗里撒黑色粉末的滑稽模样,旁边还配着歪歪扭扭的字:\"继母毒计,耗子药当补药\"。老爷子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酸枝木书桌上,碧螺春溅出来,在摊开的账本上晕开个月牙形的水渍,正好洇湿了\"罚俸一年\"四个字。
\"爹,\"苏桃扒着门框喊了声,鞋尖顺势戳进一块木板上王氏的卡通脸,把画中人物的鼻子踩成了扁平状,\"西城那院子什么时候过户啊?我都看好黄道吉日了,下月初八开张正合适。\"
永宁侯抬起头,看着女儿鼻尖沾着的糖霜,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嫡女——先是在喜堂掀了庶妹的盖头,又在公堂把继母怼到昏厥,现在居然惦记起祖母的陪嫁院子。\"桃儿,\"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满是疲惫,\"那院子是你祖母的陪嫁,按规矩该传给侯府嫡子,转给你不合祖制...\"
\"不合祖制?\"苏桃把剩下的桂花糕往桌上一放,糕渣蹭在账本的边缘,像撒了把碎银子。她歪着头,眼睛瞪得溜圆:\"继母往我茶里灌'凝神汤'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祖制?庶妹穿着我的嫁衣拜堂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规矩?哦对了,\"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故意让气息喷在永宁侯的胡须上,\"我刚让春桃去琉璃厂书坊问了,《侯府毒母记》的话本已经印到第三版了,扉页还配着您老对着木板叹气的插画呢,要不要我给您捎两本回来镇宅?\"
永宁侯的脸\"唰\"地白了,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窗外突然传来小厮们嬉闹的声音,还伴着不成调的小调:\"侯府嫡女不好惹,继母庶妹全歇菜,要问小院何时有?王爷撑腰马上有——\"那调子拖着长长的尾音,飘进书房,撞在老爷子的耳膜上,疼得他直皱眉。
\"你...你到底想怎样?\"永宁侯猛地捏碎了手里的核桃,果仁\"啪\"地一声溅在账本上,正好砸在\"罚俸\"二字中间,像落下两颗无奈的泪。
苏桃咧嘴一笑,露出后槽牙上沾着的糖霜,活像只偷吃得逞的小狐狸。她伸出三根手指,在永宁侯眼前晃了晃:\"也不难。第一,西城那三进三出的院子,带听雨轩的那个,我要了;第二,院子里的厨房得给我翻新,我要装西洋人用的烤箱;第三,再给我十间铺面当启动资金,就前街那排挨着茶楼的。要是不给...\"
话音未落,苏桃突然像只猴子似的跳到院子里,扯着嗓子就喊:\"街坊邻居们快来瞧啊!永宁侯府苛待嫡女啦!继母灌药庶妹替嫁,侯府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还要把亲女儿饿死在府里啊——\"
\"祖宗!\"永宁侯吓得魂飞魄散,鞋都没穿好就扑出去捂她的嘴,却被苏桃灵活地躲开。她踩着石凳,把自己拔高了半人高,继续喊道:\"继母王氏蛇蝎心,庶妹苏莉白莲花,侯府老爷和稀泥,可怜嫡女没人疼——\"
\"够了!\"永宁侯的脸涨得比猪肝还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给!现在就过户!地契在账房先生那里,我马上让人取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月亮门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侯府的地契,本王带来了。\"萧策身着墨色锦袍立在那里,玄色披风上落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手里拎着个红绸包裹,边角还渗着油星子。\"顺便给你带了西街的烤乳猪,再闹下去,猪皮该凉了。\"
苏桃眼睛一亮,立刻跳下石凳,像只小猫似的凑过去蹭他的袖子:\"还是王爷懂我!\"她接过包裹,烤乳猪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馋得旁边的小厮直咽口水。\"不过爹,\"她转头又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眶微微泛红,\"铺面的钥匙呢?我想开点心铺,总不能让王爷的投资打水漂吧?您也不想看着女儿被人说成是骗婚骗财的吧?\"
永宁侯看着萧策递过来的地契,又看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那眼里分明闪着\"不给就接着闹\"的光。他再看看旁边站着的镇北王,对方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侯府的库房搬空。老爷子终于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库房钥匙在张妈那...你...你可别把侯府吃空了就行...\"
三日后,西城的垂花门下,苏桃叉着腰看着春桃和小厮们挂招牌。那招牌是她亲自设计的,枣木底子上刻着\"镇北王脸红心跳桂花糕\"九个鎏金大字,每个字都歪歪扭扭,透着股随心所欲的沙雕劲儿。
\"王爷,你说这名字是不是特响亮?往这一挂,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咱们家点心能甜到脸红!\"苏桃拍了拍身旁萧策的胳膊,不小心把手上的面粉蹭到了他的锦袍上。
萧策正在帮她调试从西洋商人那里淘来的烤箱,闻言手一顿,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不如叫'桃之夭夭',听着文雅些。\"
\"文雅多没意思!\"苏桃掀开蒸笼,奶黄包的香气\"呼\"地一下冒出来,氤氲了她的笑脸,\"就要这个名字,上次太后还说这名字取得好,接地气!\"她戳了戳烤箱的铁皮,又补充道,\"再说了,这名字多有纪念意义啊,对吧?\"
话音刚落,宫女王嬷嬷就踩着碎步进来了,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气喘吁吁地说:\"苏姑娘,太后娘娘让奴婢来瞧瞧,您要是再不去宫里教做那个...那个奶油蛋糕,她老人家就要亲自带着御厨来砸场子了!\"
苏桃立刻把刚出炉的桃花酥塞给王嬷嬷,笑得眉眼弯弯:\"嬷嬷您替我跟皇奶奶说,我这就去!不过得先让您尝尝我新研发的'王爷脸红款'桃花酥——\"她突然凑近萧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用的是上次你落水时,从湖里捞起来的那片红枫叶磨的粉哦。\"
萧策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铜扳手砸在烤箱上。他咳嗽了两声,假装整理袖口,耳尖的红色却蔓延到了脖颈。春桃在一旁看得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突然指着门外惊呼:\"小姐,快看!\"
只见老御史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抬着食盒的小厮。老爷子精神矍铄,白胡子梳得整整齐齐,看见苏桃就笑道:\"丫头,听说你点心铺开张,本官来捧场了!\"他把一个锦盒塞给苏桃,盒子上还系着大红的喜绸,\"这是西街王寡妇让我捎的喜糖,她说多谢你上次在公堂给她牵线搭桥。\"
苏桃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两块歪歪扭扭的喜饼,一块做成了耗子形状,一块做成了心形,显然是王寡妇亲手做的。她顿时笑弯了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萧策无奈地摇摇头,掏出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糖霜,却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王氏凄厉的哭嚎——她刚从家庙回来,正对着满院的落叶发疯,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墙飘过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
\"别管她,\"萧策轻轻拉了拉苏桃的袖子,把她往屋里带,\"新烤箱还没用过,试试做你说的那个...提拉米苏?\"
苏桃眼睛一亮,立刻把老御史和喜饼抛到脑后,像只欢快的小鸟跟着他进了厨房:\"好啊!不过王爷,\"她突然停下脚步,狡黠地眨了眨眼,\"上次在湖边给你做'人工呼吸'的账还没算呢,这次你得帮我舔打蛋器才行!\"
萧策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看着苏桃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满是促狭的笑意,终是无奈地点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下不为例。\"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厨房,给满室的甜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苏桃哼着不成调的现代小曲,手里的打蛋器\"哗哗\"地打着蛋白,泡沫飞溅在她的围裙上。萧策站在一旁,笨拙地筛着糖粉,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每次目光相撞,他都会迅速低下头,耳根的红色却始终没有褪去。
窗外,关于侯府嫡女和冷面王爷的新段子,正随着点心的香气,飘向京城的大街小巷。有人说,镇北王为了讨嫡女欢心,把西市的糖坊都包圆了;也有人说,侯府嫡女的点心能让人笑出眼泪,连太后都抢着当回头客。而此刻的厨房里,苏桃正把一勺奶油抹在萧策的鼻尖上,笑得前仰后合,萧策无奈地看着她,眼里却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也许,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古代,做一个随心所欲的沙雕作精,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有吃不完的点心,看不完的热闹,还有一个愿意陪她疯、任她闹的王爷。至于那些糟心的继母庶妹?就让她们在隔壁院子哭去吧,毕竟,她苏桃的人生,早就开启了爽文模式,谁也别想再让她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