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裹着莲香,将镇北王府的荷花池吹成一片碧波。苏桃蹲在九曲桥畔的假山后,素衣下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面,麻布袋在腰间晃得叮当作响。她嘴里叼着半块芙蓉糕,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盯着水榭上的身影——萧策正临窗而坐,月白锦袍衬得他墨发如瀑,手中兵书展开,却许久未有翻动。
\"小姐,您都蹲半个时辰了,\"春桃揪着她的袖子直发抖,\"王爷要是发现咱们像做贼似的......\"
\"做贼?\"苏桃把糕渣抖进池塘,惊得锦鲤扑棱棱攒动,\"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讨债!\"她想起三日前的午后,嘴角忍不住上扬——当时萧策正对着沙盘推演,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暗卫练剑走火,竟将他撞进了荷花池。她刚买完烤鸭路过,就看见那冰块脸在水里扑腾,墨发散开像朵黑莲。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当时的苏桃脑子一热,把烤鸭往岸边一丢就跳了下去。冰凉的池水浸透素衣,她踩着水摸到萧策,见他双眼紧闭,想也没想就捏住他的鼻子,撅着嘴就往他唇上凑。\"啾\"地亲了两下,才发现这位爷正瞪着她,眼神能冻死人——原来他早就能自己扑腾上岸,只是被她这猛女操作吓傻了。
水榭上的萧策突然抬眸,墨玉般的瞳孔精准锁定假山后。他看着苏桃嘴角沾着的粉白糕屑,还有她蹲在那里像只偷鱼的猫,眉峰不易察觉地蹙了蹙:\"苏桃!\"
\"到!\"苏桃鲤鱼打挺站起来,麻布袋里的铜板撞出清脆的响,\"王爷找我可是要报恩?\"她晃了晃手指,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人工呼吸一次,十只烤鸭!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噗嗤——\"亲卫甲没忍住,被身旁的亲卫乙狠狠 elbow 了一下。萧策脸色铁青,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玉带勒出的腰肢都僵了僵:\"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都快淹死了还讲究这个?\"苏桃叉着腰,素衣口袋里滚出颗蜜饯,骨碌碌停在萧策脚边,\"我那是人道主义救援!\"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袖口的暗纹,\"不然谁想亲您那冰块脸?嘴唇比我家厨房的冻豆腐还硬!\"
满池荷花突然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响,却掩不住周围抽气的声浪。萧策猛地后退半步,手不自觉按上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的玉佩,此刻正躺在苏桃的麻布袋里。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狼狈落水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满池荷花都不如她嘴角的糕屑碍眼。
\"放肆!\"他甩袖转身,月白锦袍扫过苏桃鼻尖,带起一阵松木香。
\"别走啊王爷!\"苏桃追了两步,麻布袋在身后晃成拨浪鼓,\"烤鸭还没给呢!哦对了,\"她指着他被池水浸得微透的袍角,\"您这锦袍湿了倒显瘦,比平时那张冰山脸顺眼多了。\"
萧策的脚步顿在原地,背影挺得笔直,却像被点了穴的木偶。亲卫们集体低头,刀尖戳着青石板,憋笑憋得铠甲都在发颤。
\"姐姐!\"苏莉的水绿色裙摆突然晃到近前,珠翠满头的发髻随着奔跑乱颤,\"母亲让您回府,别在这儿扰了王爷清修!\"
王氏紧随其后,石榴红披帛扫落一地莲瓣,护甲指着苏桃的鼻尖:\"孽障!王爷的水榭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还不速速跟我回去!\"
\"我撒野?\"苏桃挑眉,突然伸手抓住萧策的袖口。那锦缎尚带水汽,触手微凉,惊得萧策浑身一僵。\"王爷您说句公道话,\"她仰着脸,阳光透过莲瓣洒在她睫毛上,\"三日前是不是我救了您?这人工呼吸......\"
\"闭嘴!\"萧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半步。他侧过脸,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来人,送苏小姐回府。\"
\"不用不用,\"苏桃摆手,突然从麻布袋里掏出块莹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古拙的\"策\"字,\"王爷,您这贴身玉佩抵十只烤鸭够不够?\"她把玉佩塞进他掌心,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上次那口水之恩,咱两清了!\"
萧策看着掌心里的玉佩,那是他从小佩戴的物件,此刻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想起落水时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她湿漉漉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拿回去。\"
\"不要!\"苏桃把他的手指合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可不想欠人情——尤其是亲过的人情!\"
\"轰\"的一声,王氏气得眼前发黑,苏莉更是指着苏桃尖叫:\"姐姐!你怎能拿王爷的贴身玉佩?这、这成何体统!\"
\"贴身玉佩怎么了?\"苏桃拍了拍手,素衣上的糕渣簌簌掉落,\"难不成是定情信物?王爷,\"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您要是对我有意思就直说,不用搞这么多套路,我这人不挑食,烤鸭管够就行!\"
萧策猛地转身,衣摆带起的风差点把苏桃的发髻吹乱。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水榭,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聒噪\",却忘了自己走得太快,袍角扫翻了石桌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入池中,惊起一片涟漪。
回府的路上,春桃捧着亲卫送来的热姜汤直叹气:\"小姐,您刚才可真敢说......\"
\"怕什么,\"苏桃撕着烤鸭腿,油汁滴在萧策送的披风上,\"我都看见王爷耳根红了!\"想起萧策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你说他是不是暗恋我?不然干嘛总盯着我?\"
春桃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策的亲卫策马赶来,递过个食盒:\"苏小姐,王爷赏的。\"
苏桃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只油光锃亮的烤鸭,还冒着热气。她挑眉:\"算他有良心。\"指尖蹭了蹭盒沿的油星,突然想起什么,对春桃道:\"走,去花园逛逛。\"
绕过假山时,苏桃果然看见王氏鬼鬼祟祟地往一个家丁手里塞银子。那家丁眼神躲闪,袖口还沾着半片石榴红丝线。她灵机一动,突然大喊:\"哎呀!王爷送我的烤鸭呢?怎么少了一只?是不是被人偷了?\"
王氏吓得手一抖,一锭银子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桃弯腰捡起银子,对着阳光晃了晃:\"继母这是在跟人做交易?难不成是想买凶杀我?\"
\"你胡说什么!\"王氏脸色煞白,想去抢银子却被苏桃躲开。
\"我胡说?\"苏桃把银子塞回她手里,故意大声道,\"那您数钱的样子咋跟账房先生查贪污款似的?哦对了,\"她突然凑近王氏耳边,压低声音,\"上次您往我汤里加巴豆的事儿,王爷可都知道了哦~\"
王氏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月洞门后闪过玄甲的影子。她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家丁,提着裙摆就跑了。苏桃看着她的背影,偷偷给暗处的亲卫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小姐,您怎么知道王爷派人盯着?\"春桃惊讶地问。
\"猜的,\"苏桃啃着新送来的烤鸭,望着镇北王府的方向,阳光在她发间跳跃,\"谁让他欠我人工呼吸的恩情呢,总得有点表示吧。\"
夕阳西下时,苏桃晃着腿坐在侯府墙头上,手里的鸭骨头被她抛得老高,精准地落进路过的一顶青呢轿辇里。轿帘\"唰\"地掀开一角,露出萧策冷冽的侧脸,还有他泛红的耳根。
\"苏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哎!\"苏桃挥了挥手,麻布袋在腰间晃得更欢,\"王爷记得下次送脆皮烤鸭,上次那只太柴了,塞牙!\"
轿帘猛地放下,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聒噪\",却带着点无奈的意味。抬轿的小厮们脚步都稳了几分,显然是得了吩咐。苏桃看着轿子匆匆离去的方向,突然觉得这古代生活,好像比追剧有意思多了——至少,逗这位高冷王爷玩,比看男主角耍帅带劲多了。
而轿辇内的萧策,摸着袖中那枚被苏桃摸过的玉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想起她刚才比耶的傻样,还有那句\"王爷盯我\",突然对亲卫道:\"去查王氏最近的账目,若有异动......\"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别让她伤了那丫头。\"
亲卫趴在轿辇外,差点惊掉下巴。王爷,您的高冷人设,真的彻底碎成烤鸭渣了吗?
晚风拂过,苏桃打了个饱嗝,从墙头上跳下来。春桃看着她嘴角的油星,无奈道:\"小姐,您下次能不能别拿鸭骨头砸王爷的轿子?\"
\"这叫互动,\"苏桃拍拍手,麻布袋里的铜板又开始叮当作响,\"下次我要扔芙蓉糕,砸他个满脸花!\"
月光爬上墙头时,镇北王府的书房里,萧策对着铜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唇瓣。三天前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耳边又响起苏桃那句\"冰块脸\"。他突然把兵书一合,冷声道:\"备马,去东街买烤鸭。\"
亲卫:\"......\" 得嘞,王爷的真香定律,永远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