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阁刚打烊,几个伙计忙着收拾门头,有个货娘在柜台拨弄着算盘,见门口马车停下,货娘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她立马丢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姜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的声音爽朗,饶是在二楼躲懒的春娘也听得清清楚楚。
阿舟扶着姜窈下车,笑着道:“你们这是才打烊?”
“正是呢!”
“这都三更了!”阿舟惊呼。
货娘笑道:“今日还算歇得早的了,方才有位姑娘一直在店里、怎么都不肯走呢!”
“她要寻何物?”姜窈随口道,货娘摇头,“不知道,就一直在那儿看货,但就是一直不说要啥。”
春娘虽有疲态,但见了姜窈,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窈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春娘,你这儿还有多久收拾完?”
春娘回首扫了一眼,“快的话就是一炷香的事儿。”
“廖四,去前头的听云楼买些吃食。”姜窈招呼道,廖四应下后便驾着马车往前头去了。
“窈儿可是饿了?”春娘指了指店内,“不如我让人给你做点?”
姜窈面上有些为难,春娘当即知道出了事情。
“阿萍,你让人给二楼收拾出来。”
先前出来迎接姜窈的货娘唤作阿萍,得了春娘的话,立刻小跑着上了二楼。
“春娘,我可能又要麻烦你了。”姜窈面露难色,牵强一笑。
春娘不语,挽起她便往店内走。
直至进了二楼尽头的屋子,姜窈让阿舟守在门外后将门带上。
周遭终于静了下来,春娘顺势倚在软塌上,指了指桌上,“桌上有茶,你自便吧。”
姜窈知她累了,心里虽有愧疚,但也乐得自在,寻了个软垫便坐了上去。
“春娘,方才我从这儿拿走的石雕,你可还有印象?”
春娘拧眉,“石雕出问题了?”
“嗯。”姜窈看了一眼屋子,“你就住这屋子?看着挺大,平日里来人那么多,你住得习惯吗?”
闻言,春娘不怒反笑,“你这丫头是怀疑有人来我屋里动过手脚吧?”
春娘起身,揉了揉肩颈,“这满屋子宝贝放在别处我也不放心啊,我住里屋,平时也不见得会有贵客上门,所以这屋子说到底还是跟闺房差不多。”
姜窈颔首,“谢灼给了我一块令牌,你可要我调几个人马过来替你守着?”
“哟,这是来跟我炫耀呢!”春娘掩嘴笑道,“这店明面上的老板是我,可真正的老板想来你也知晓,从前也不是没人来闹过事,只是谢侯到底有些手段,我仗势耍了几次威风,如今倒是太平得很。”
末了,春娘敛起笑,“这么说,你是怀疑是我的人动了手脚?”
姜窈摇头,“不见得。毕竟琅嬛阁宾客众多,要想动手脚也太容易了。”
“可是这石雕从送来到转手于你,便没经过几个人的手啊。”春娘一边思索,一边揉着肩颈处。
见她不语,姜窈起身坐到她身边,一双手顺势放到她肩上,十指看着纤细,但力道恰到好处。
“窈儿,这如何使得?”春娘惶恐。
“无妨,你且想想这物件方才可有假手于人?”姜窈替她捏着肩膀,春娘面上的疲惫之色隐约褪去。
“你先同我说说,这石雕出什么问题了?”
姜窈往她耳边凑去,低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春娘听后,面上也露出狐疑的表情。
“可方才你也瞧见了,从盆里捞起来我就直接寻了个盒子替你装起……”
话音未落,春娘立刻回首。
姜窈听到这儿,也明白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盒子!”
廖四办事算得上利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提着餐盒上了琅嬛阁二楼,见阿舟在外候着,顺手将食盒递了过去。
阿舟正要敲门,又被廖四唤住。
“阿舟姑娘。”
“怎么了?”
廖四上前掩嘴低声道:“方才我驾着马车过来时,瞧见侧面有一男一女在蹲守。”
“一男一女?”
廖四点点头,指了指大概的方向,阿舟寻思那该是琅嬛阁后门旁边的位置。
“知道了,你寻个地方安置马车,顺便看看那二人还在不在。”
廖四领命,快步往楼下去了。
阿舟敲门后得到姜窈的应允才推门而入,进门后没有着急放下食盒,倒是先将门掩上。
“姑娘,方才廖四来时说是在琅嬛阁侧面看到一男一女,行迹有些可疑。”
春娘起身,走到窗户边,探着脑袋朝侧面看去,可惜夜深,加之两个相对的方向本就看不见什么,遂抿紧嘴唇细想了一阵。
回头正要说什么,只见姜窈已然将餐盒打开,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春娘,快来尝尝,这听云楼的面那可是一绝!”
春娘无奈笑道:“你如今倒是不急了?”
“急有什么用?”姜窈将面迅速拌好,立刻递给阿舟,“阿舟,快吃,待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面条的香味直逼阿舟的鼻腔,“谢谢姑娘!”
忙活一晚,又是行武出身,想来早就饿不行了。
姜窈又将几碟小菜推到她面前,“这些也尝尝。”
末了,转身招呼春娘,“快啊,来尝尝!”
春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姜窈身边坐下,刚要吃一口面,又担心道:“你说这人守在我店旁边,是打算做什么?”
姜窈亲手捻起一筷子菜塞到春娘嘴里,见她慌张地咀嚼、没空说话,这才开口:“盒子上沾了荨麻粉末,手段不算高明,但明日我便要入宫。”
“若只是为了害我,无非就是让我出丑罢了。”
“可若是害我不成,害到了宫中贵人,想来不止是我、连我的家人也要受牵连。”
春娘点头,“所以这事应当不是姜家人所为。”
“姜嘉儿虽看不惯我,但断不敢拿姜家开玩笑,何况她的脑子不足以想出这等子计谋。”
“那会是谁呢?”春娘刚要放下筷子,姜窈又捻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
“知道我明日进宫献礼的人不多,姜家、太子、蒋弋、还有……”
还有昨日见过的萧从寒。
只是,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怎会用这种繁琐且无用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