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的方子写得很快,写好之后还未来得及递给师傅,就被蒋弋一把拿起。
“字还挺好看。”姜窈歪着嘴,一副不屑的模样,而后将方子递给身后的小厮:“你照着这个方子抄一份,然后跟着大夫拿了药就去煎药。”
连翘颇感无奈,但看着面前华服加身、不可一世的纨绔,想来他也是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吧。
罢了,连翘不愿计较,只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瓶膏药。
“姜小姐,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膏药。”
姜窈接过她递来的瓶子,凑到面前闻了闻,倒是无味。
“大家都是女子,难免担心身上留疤,这舒痕膏无色无味,但祛疤效果很好!”连翘说罢,当即俯下身,将裤腿卷起。
“你这是干嘛!”少女雪白的小腿还未来得及完全展现在蒋弋面前,他便惊呼着转过身去,“好歹是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讳!”
连翘撇了撇嘴角,起身将姜窈拉到院子的角落、竟有月色照亮的地方。
“小姐你瞧,我腿上这疤痕。”连翘将裤腿挽起,一条宛如蜈蚣的疤痕盘踞在她的小腿上。
这疤痕看着像是被刀刃反复剜开才留下的。
被斩首的画面又涌入姜窈脑海,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失神,直至连翘轻轻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姜小姐?可是我这疤痕吓到你了?”
姜窈眨了眨眼睛,眼下的一切变得清晰,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然是另一个人。
“不不不!”姜窈连忙摆手,藏起眼底的酸涩,“你这腿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连翘垂眼,笑里裹着苦涩,“时也命也。”
“谁伤的你?”
连翘摇头,“自己摔的。”
“……”姜窈知道这是她敷衍的说辞,但她不说有她不说的道理。
“小姐不知道,我这疤之前可严重了!要不是师傅,我估计都没办法走路了!”
姜窈俯下身,细细盯着她的疤痕看了看,竟下意识地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
连翘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姜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
“没事,”连翘扬起嘴角,“早就不疼了,只是有些痒!”
连翘说她腿上的疤用了自制的药膏已然褪去大半,之前的疤痕比如今更张牙舞爪。
姜窈帮她将裤腿放下,连翘见她不语,当即又要起势:“我可以发誓的!”
“不用!”姜窈起身,将她举起的右手放下,“我信你!”
月色下,连翘的笑意变得闪耀,竟比月光还要好看。
待连翘同她师傅走后,夏枝也照看着春桃歇下了。
如今只剩阿舟陪着姜窈一起,将蒋弋送至门口。
“姜小姐,今日之事……”蒋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什么事?”姜窈故意指了指后院的红色,“那件事吗?”
蒋弋难为情的偏过头,显得有些悲壮。
想来他也怕姜窈告状吧。
“你放心吧,我的嘴不是漏斗。”姜窈无奈地笑道。
蒋弋闻言,立刻转身,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外界说你的那些话都是虚的!根本不可信!”
“外界说我什么话?”
蒋弋笑开的嘴又立即合上,摆了摆手,拽着小厮就要往家走。
“等等。”姜窈叫住有些狼狈的主仆。
“姜小姐还有何吩咐?”
“喜字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姜窈抱着手朝着蒋弋走近了几步,蒋弋心中涌起不安。
“但你替我写信给谢灼一事,想来我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的。”姜窈嘴角扬起,眼中的狡黠下还藏着几分恼怒。
“什么信?啊,哦,你说那个信啊……哈哈……”
人在尴尬的时候确实会显得很忙,此时的蒋弋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时挠头,又不时望天,大抵知道没人能救他了,最终认命地敛起笑意,朝着姜窈道:“抱歉,我错了。”
姜窈不语,只是抱手看向他。
蒋弋瞥了她一眼,又继续道:“我不该偷看你的信的……”
“我那封信如今在哪里?”姜窈问蒋弋。
“她的信在哪里?”蒋弋问小厮。
小厮深吸一口气:我服了。
而后小厮无奈地撇着嘴角,伸手从蒋弋怀中将那封信掏了出来。
“哦,在我这儿……不好意思哈,我真的忘了。”蒋弋道。
姜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想将信接过,而后又想到什么。
“小公爷府上有信鸽吧?”
蒋弋闻言点头。
“那我的这封信就劳烦小公爷用国公府的信鸽替我带过去了。”
姜窈刻意将“国公府”三个字咬得很重,蒋弋自然知晓她的意思:
这跟让他和谢灼谢罪没什么区别!
但有什么办法!
蒋弋跺脚:“知道了!”
而后带着小厮又狼狈又气恼地回了家。
阿舟吩咐好门外守夜的人,这才跟着姜窈关了门、回了院子。
院子外恰好传来三更的梆子,阿舟困意来袭,但依旧问道:“姑娘今夜可还要写信?”
姜窈揉了揉脖子,“不了,等他先收到我的那封信再写吧。”
阿舟讷讷的点头,“对了姑娘,那石雕怎么办?”
姜窈叹气:是啊,那石雕断不能再送给舒太妃。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有些无奈又有些抱歉地看向阿舟,不发一语。
见她如此神情,阿舟心中最不安的念头就是此时的答案。
“是要去琅嬛阁吗……”
姜窈闻言,重重地颔首。
阿舟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倒清醒了不少。
知道舒太妃的贺礼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当下也认命了。
姜窈有些抱歉地挽住阿舟,“走吧!壮士!”
阿舟笑着,“阿舟奉陪!”
二人叫醒早已入睡的廖四,驾着马车去往琅嬛阁时,阿舟不停复盘今日在琅嬛阁的种种。
“姑娘,这物件也未曾假手于人啊?”
“这石雕是我亲手放入白醋汁水里的,当时若有问题的话,我和春娘应该也有症状才是。”
“姑娘不会怀疑春娘吧?”
姜窈摇头,“她若想害我,何必那么麻烦。”
何况二人此刻看来并无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