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阳光斜斜地落在鹿阳南郊这片废弃物流仓区,空气中弥漫着钢铁锈蚀与潮湿土壤混杂的气味。远处几栋半塌的仓库像沉默的巨兽,伫立在死寂的土地上,碎玻璃反射着阳光,凌乱中透着一种荒凉的秩序。
程望靠在车窗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座挂着“天盛物流”字样的旧仓库。指尖轻敲着方向盘,节奏均匀,每一次敲击似乎都在提醒自己,这地方,藏着什么。
“十八年前,他们从这儿洗出了一笔巨款,现在又在同一个点冒头。”他低声道。
坐在副驾驶的赵世全把一份文件夹递过来,边说边喝水,“这个‘天盛物流’,当年登记在一个叫杨广志的个人名下,三年后他失踪,户籍被注销。但实际控制人是谁,一直没查清。”
“查过这人背后的通信记录和资金走向吗?”程望问。
“全是空号,全是废账。”赵世全耸耸肩,“这批人早就把所有痕迹洗干净了,能剩下的,都是当年没看懂的死角。”
程望翻开那份资料,每一页他都看得格外仔细——每一张传真复印的监控截图,每一段银行流水注释,每一个地址标签。他不是在看资料,而是在读一段被时间吞噬的谜语。
半小时后,车外的阳光开始微微转黄。
“准备进仓。”他低声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赵世全立即拉开后座门,队员们从另一辆灰色面包车里迅速下车,轻装、无声、持械。五人一组,分两路靠近。地上的碎玻璃被人小心地踩开,未发出一丝响动。
仓库大门紧闭,门上铁锈斑驳。门锁已旧,但不见暴力痕迹。赵世全一边拿出撬锁工具,一边冲程望点了点头。几秒后,“咔哒”一声脆响,门被撬开,露出仓内一条长长的黑暗走廊。
走廊墙上挂着破裂的电箱和断掉的监控线缆,脚下水泥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但隐约有几处鞋印印痕,方向杂乱,像是最近才有人进出过。
“进去!”赵世全挥手,两组人迅速鱼贯而入,分头搜索。
程望缓步跟在后方,目光始终在周围扫视,记录下每一处可疑之处。
穿过走廊,进入一间空旷的主仓厅。墙角放着几排落满灰尘的货架,但就在最靠里的一排货架下,有一块明显被拖动过的地砖,灰尘断裂,痕迹新鲜。
“这里。”程望低声说,蹲下检查那块地砖。他用手电一照,砖缝间竟有细微血迹!
赵世全立即上前,两人合力掀起那块砖。下面是一个用铁盖封死的地井,封口处还带着锁扣——却不是防火型的工业锁,而是一种较新的智能指纹锁。
“这不是十八年前的物件。”程望语气一沉。
“意味着这地方,最近有人用过。”赵世全接道。
锁无法暴力破坏。技侦小组赶来后立刻调取了便携设备进行破解,足足用了近十分钟,才让那枚锁“咔哒”一声自动弹开。
铁盖打开,空气中瞬间涌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像是尸体腐败,又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戴面罩。”程望沉声命令。
所有人迅速戴上了防毒面罩,技侦人员用手电探照入井——是地下室,下方大约两米,是一间封闭空间,地面上凌乱堆放着大批纸张、文档、还有一整套照相冲洗设备。
“有人在这里洗过假证!”一名技侦人员压低声音。
程望跳下地井,脚一踏实地,鞋底立刻沾满湿泥。他扫视四周,很快在角落一叠纸箱下翻出一台破旧的硬盘录像机。他没有急着动,而是让技侦拍照、取样、标注,随后戴上手套取下硬盘。
这时,另一名队员从仓外冲进来:“程队,发现监控车辆,就是今天上午那辆灰色面包车,已经被弃在南郊废车场。后排座椅下,有血迹。”
“人呢?”
“不见踪影,估计刚转移。”
程望攥紧拳头,“调集交警,封锁周边高速。让片区派出所排查所有旅店,重点是没有登记入住的。”
他语速加快,语气依旧冷静,“同时,硬盘带回去紧急解密,尽快建模数据,看有没有指纹、虹膜留存记录。”
赵世全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觉得,这里是不是那个‘关键点’?”
程望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那口发出腥味的井口,良久才开口:“这不是终点,但一定是交界处——他们的旧网断了,新网已经织好。只不过,我们现在才刚刚摸到线头。”
赵世全沉默。
仓库外,阳光已斜,天边一抹火烧云慢慢铺展开。整座南郊仓区,陷入沉默。仿佛旧日罪行从地下浮出,连这空气都变得沉重。
而在回程的路上,程望翻看那份临时调来的“边境口岸交通记录”,突然瞥见一个熟悉名字。
“赵哥。”他开口,声音低哑,“你看这个人……白一舟。”
赵世全一怔:“这个名字不是……”
“对,是十年前‘青南县贩毒案’失踪的线人。他当时没了踪影,卷走五百万证据款,还被列为黑名单。但这份记录显示,他三天前从西北口岸入境。”
赵世全接过资料,额角青筋绷紧。
“他,回来了。”程望眼神变得锐利,“而且,一定是为了这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