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咒》
苏婉第一次梦见那个婴儿,是在怀孕第十二周的深夜。
梦里她站在一间红得刺眼的婴儿房里,摇篮中躺着个浑身青紫的胎儿。当那孩子转过头时,苏婉惊骇地发现——它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更可怕的是,胎儿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用苍老的声音说:\"妈妈,我终于等到你了。\"
苏婉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的睡裙被汗水浸透。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敲打着玻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伸手想推醒丈夫陈明,却摸到一片冰凉——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枕头上有几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明?\"苏婉呼唤着,赤脚走向卫生间。
推开门的一瞬间,镜子上密密麻麻爬满水珠,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苏婉认出那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她在陈家族谱里见过类似的标记。洗手池里漂浮着几片腐烂的花瓣,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
\"做噩梦了?\"陈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婉猛地转身,丈夫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里,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月光从他背后照来,将五官隐藏在阴影中。苏婉注意到他的睡衣扣子系错了,像是匆忙间穿上的。
\"我梦见...\"苏婉刚要开口,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掀开睡裙,惊恐地发现肚脐下方出现了三道淤青,排列形状与镜中符文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陈明带她去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产科主任是陈家的老朋友,他给苏婉做了全面检查,最后笑着宣布胎儿一切正常。
\"但这些淤青...\"苏婉指着自己的腹部。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孕期激素变化导致的色素沉淀,很常见。\"他转向陈明,\"不过安全起见,我给小婉开些安胎药。\"
回家的路上,陈明反常地沉默。路过一家婴儿用品店时,苏婉想进去看看,却被丈夫强硬地拉走。
\"现在还太早。\"陈明的声音有些发抖,\"而且...不要买红色的东西。\"
苏婉愣住了。她这才注意到,陈明今天特意避开了所有红色的物品——等红灯时他绕开穿红衣的行人,甚至不肯从挂着红灯笼的商铺前经过。
当晚,陈明在卧室门上挂了个铜铃。苏婉半夜醒来时,听见他在门外低声念着什么,间或有铃铛清脆的响声。她悄悄下床,从门缝中窥见丈夫跪在走廊里,面前摆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支正在燃烧的香。
最令苏婉毛骨悚然的是,香炉旁放着把小小的银剪刀,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
第二天趁陈明上班,苏婉决定探索一下这栋她嫁进来才半年的老宅。陈明曾明确禁止她去地下室,说那里年久失修很危险。但此刻,那扇紧锁的木门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钥匙在陈明书房的抽屉里。苏婉颤抖着打开地下室的门,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打开手机照明,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
地下室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
正中央摆着一尊诡异的送子观音像,与常见的慈祥面容不同,这尊观音嘴角下垂,眼中流着血泪。供桌上摆着七个牌位,每个都写着女性的名字,死亡日期相隔约三十年。最旧的牌位已经泛黑,最新的那个还很新,上面写着\"陈林氏\",死亡日期是五年前。
苏婉突然想起,那是陈明母亲的闺名。
供桌下方有个红木箱子。苏婉强忍恐惧打开它,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七个小陶俑,每个都穿着红色的婴儿服。当她拿起最旧的那个时,陶俑的头突然掉了下来,露出里面蜷缩的黑色物体——是一具干枯的婴儿尸体。
苏婉的尖叫声在地下室回荡。她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梯,却在最后一阶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片新鲜的玫瑰花瓣,与她梦中洗手池里的一模一样。
当晚,陈明回家时脸色异常苍白。他径直走向书房,锁上门打了通长电话。苏婉贴在门上,隐约听见\"提前了\"、\"必须处理\"之类的字眼。
晚饭时,陈明突然说:\"明天我送你去乡下住段时间。王妈会照顾你。\"
\"王妈?\"
\"我家的老接生婆。\"陈明避开她的目光,\"她对...特殊情况有经验。\"
苏婉的叉子掉在盘子里。她想起供桌上第七个牌位——如果每个牌位代表一代人,那么下一个就轮到...
\"我梦见的那个婴儿,\"苏婉声音发抖,\"它叫我妈妈,但它...不像人类。\"
陈明的手突然握紧餐刀,指节泛白:\"只是激素影响的噩梦。\"他机械地重复着,\"医生说一切正常。\"
半夜,苏婉假装入睡。等陈明的呼吸变得均匀后,她悄悄起身,摸走了他的手机。在最近通话记录里,有个标记为\"三姑\"的联系人,通话时间长达47分钟。
苏婉搜索这个号码,跳出来的第一条信息是某民俗论坛的帖子:《湘西\"锁胎\"术传人名单》。其中赫然写着\"陈三姑,第七代传人,专解胎咒\"。
胎咒?苏婉突然想起腹部的淤青。她掀开睡衣,惊恐地发现那三道痕迹变得更加清晰,而且周围出现了细小的分支,像在生长。
第二天一早,陈明开车送她去乡下。副驾驶座上放着个黑色行李袋,拉链没完全合上,露出里面红色的布料——像是件古老的嫁衣。
王妈住在山脚下的老屋里。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一见苏婉就变了脸色,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几个月了?\"
\"十五周。\"陈明代为回答。
王妈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中元节!这孩子要在中元节出生!\"她慌乱地看向陈明,\"必须提前,绝不能让她在鬼节...\"
\"我知道。\"陈明打断她,\"三姑下周就到。\"
王妈给苏婉安排的房间贴满了符纸,床头挂着把铜钱剑。夜深人静时,苏婉听见老妇人和陈明在隔壁低声争吵。
\"这是造孽啊...\"王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七个了,还不够吗?\"
\"你知道诅咒的代价。\"陈明冷冰冰地回答,\"陈家必须有个健康的男丁继承家业。女婴...本来就不该出生。\"
苏婉的血液凝固了。她突然明白供桌上的牌位和那些陶俑意味着什么——陈家每代都会生下一个女婴,然后...处理掉。
清晨,苏婉借口散步溜出了老屋。她在村口遇到个卖草药的老妇人,对方一见她就惊呼:\"姑娘,你身上有死气!\"
老妇人告诉苏婉一个可怕的传说:百年前,陈家的先祖为了求子,请巫师下了\"七代单传\"的诅咒。从此每代只能有一个男丁存活,女婴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出生后被制成\"阴童子\"供奉。
\"你肚里的孩子...\"老妇人欲言又止,\"是不是经常在子时踢你?\"
苏婉点头。老妇人递给她一面铜镜:\"午夜照照肚子。\"
当晚,苏婉等到王妈和陈明都睡熟后,按照老妇人的指示做了。铜镜里,她的腹部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婴儿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更可怕的是,两个胎儿之间连着条红色的丝带,像脐带般缠绕着彼此的脖颈。
\"双胞胎...\"苏婉终于明白陈家人为何如此紧张。诅咒要求每代只能有一个孩子存活,而双胞胎打破了规则。
七月十四,鬼门开的前夜。苏婉被剧烈的腹痛惊醒,发现床单已经被羊水浸湿。王妈和陈明冲进房间,脸上没有惊慌,只有种诡异的期待。
\"提前了。\"陈明掏出手机,\"我联系三姑。\"
接生的过程像场噩梦。王妈在房间里点燃特制的香,烟雾中浮现出扭曲的人形。苏婉在剧痛中看见,王妈接生的手法不像在迎接新生命,倒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当第一个女婴娩出时,三姑正好赶到。这个干瘦的老妇人穿着红色法衣,手里拿着把银剪刀——和苏婉那晚在门外看见的一模一样。
\"按住她!\"三姑命令陈明,\"我要取胎衣施法。\"
苏婉在剧痛中挣扎,看见三姑将第一个女婴放进准备好的陶罐里,然后转向正在娩出的第二个孩子。
\"不!\"苏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陈明的控制。她抓起床头铜钱剑,狠狠刺向三姑。
老妇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铜钱剑刺中的地方冒出黑烟,她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原来她早就不是活人,而是靠邪术维持的行尸走肉。
王妈见状跪地痛哭:\"造孽啊...七代了,该结束了!\"
趁混乱中,苏婉抱起第一个女婴冲出房间。院子的老槐树下,她挖出了王妈埋在那里的陶俑——里面是历代陈家女婴的遗骸。苏婉用铜钱剑劈开陶俑,将里面的黑色粉末撒向追来的陈明和三姑。
\"以子之骨,破尔之咒!\"她喊出老妇人教她的咒语。
陈明和三姑同时发出惨叫。他们的身体像陶俑一样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王妈颤抖着接过苏婉怀里的女婴,老泪纵横:\"百年诅咒,终于破了...\"
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在老槐树下发现了昏迷的苏婉。她怀里抱着两个健康的女婴,而陈明、三姑和王妈不知所踪。只有细心的人才会注意到,槐树根部的泥土里,露出几片红色的陶俑碎片。
当苏婉带着双胞胎离开村子时,背包里多了本王妈留下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胎咒虽破,血脉犹存。待女长成,慎择夫婿。\"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后座两个熟睡的女婴脸上。苏婉没注意到,她们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缝间隐约透出一丝红线,像极了那晚她在镜中看到的连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