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课上，林夜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乱麻般的痕迹。
教授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直到那句“林夜同学”炸响，他才猛地抬头——黑板上的微积分公式正张牙舞爪，而苏瑶留的纸条还在口袋里硌着大腿。
“函数极值的求解步骤。”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林夜泛白的指节上顿了顿。
后颈的雷纹突然一跳。
林夜想起昨晚张昊发的监控截图：楚风的手下在图书馆地下搬动刻满咒文的石砖。
他喉结动了动，公式却顺着记忆滚出来：“一阶导数为零，二阶导数判断凹凸性……”声音平稳得像教科书，直到坐下时，才发现后背浸透了冷汗。
下课铃刚响，张昊的脑袋就从后门探进来，卫衣帽子压得低低的，黑眼圈比昨晚更重：“老地方集合，唐婉儿带了冰可乐。”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屏幕蓝光映得鼻尖发亮，“我黑了交通局监控，楚风的人今早往城南运了三车青铜构件。”
社团活动室的门刚推开，凉气裹着可乐气泡味涌出来。
唐婉儿跷着腿坐在沙发上，指尖转着那只刻了“平安”的打火机，见他进来，偏过头哼了声：“迟到的人没可乐。”可下一秒，苏瑶就从冰箱里探出头，手里举着还挂水珠的易拉罐：“我留了冰的。”她发梢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眼底却凝着层薄霜——林夜知道，那是她强压着担忧时才会有的神情。
楚天靠在窗边，军靴尖点着地面，陈飞蹲在他脚边鼓捣什么，抬头时脸上沾了道黑渍：“老大说要讲重点，我就不搞笑了——昨晚化肥厂那堆血咒，我师父说和上古封印有关。”他突然又咧嘴笑：“不过等会说完正事儿，我给你们看我新拍的猫片，绝对治愈——”
“楚风在解封印。”林夜打断他，把书包甩在桌上，里面的《高等数学》砸出闷响。
他摸出张昊今早发的监控截图，投影在白板上：画面里，楚风戴着白手套，指尖划过一块青黑色石砖，砖面浮现的纹路像活了般扭曲，“他要放更厉害的神魔出来。”
活动室突然静了。
唐婉儿的打火机“咔嗒”掉在茶几上，苏瑶的可乐罐在掌心捏出褶皱，张昊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屏幕里跳动的代码突然黑屏——他猛地拍了下笔记本：“靠，肯定是楚风那老匹夫装了反追踪！”
“我早说过。”楚天摸出根烟，却没点，“三年前在昆仑山，我们截获过半块玉简，上面记着‘九域封魔，一破万劫’。”他指节叩了叩投影里的石砖纹路，“这纹路，和玉简上的封印阵脚一模一样。”
林夜后颈又开始灼痛。
他想起昨晚的梦，苏瑶的尖叫混着祭坛上的血光，突然站起身：“老乞丐说过，他知道线索。”
“哪个老乞丐？”唐婉儿皱眉。
“图书馆后巷那个。”苏瑶轻声接话，“上周你说他总盯着你后颈的雷纹，我还以为是你熬夜看玄幻小说魔怔了。”她伸手碰了碰林夜发烫的后颈，“现在信了。”
老乞丐坐在公园角落的石凳上，破棉袄裹得像团灰云。
见林夜走近，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年轻人，你终于肯信老头子的疯话了。”油布展开，是张泛黄的绢帛地图，墨迹斑驳处标着几个红点，“第一处，城南普济寺。”他枯瘦的手指点在最醒目的红点上，“莫要贪功，那地方……”话音未落，一阵风卷过，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再抬头时，眼神又浑浊得像团雾，“小伙子，要饭不？我这有半块炊饼……”
林夜攥紧地图。
苏瑶的手从他臂弯滑下来，轻轻捏了捏：“我和张昊查普济寺的历史档案，唐婉儿黑进城建局找地下结构图。”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小心。”
唐婉儿把打火机塞进林夜掌心，这次没说傲娇的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手腕。
张昊拍了拍他后背：“要是遇到机关，给我发定位，我远程黑——”话没说完就被楚天拽着衣领拖走：“再废话，你家路由器今晚就罢工。”
普济寺的朱漆大门裂着缝，门环上的铜绿在暮色里泛着青。
林夜摸出唐婉儿给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门楣，“普济寺”三个字被人用红漆涂得斑驳，像是要遮住什么。
“结界。”楚天突然按住他肩膀。
林夜这才注意到，脚边的杂草全都朝着门内倒伏，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他召唤雷劫时的臭氧。
推开门的瞬间，风灌进来，卷着满地枯叶打旋。
林夜的后颈灼痛加剧，雷纹顺着锁骨爬上手腕，幽紫光芒映亮了墙角的符文——那些刻在青石板上的纹路，和楚风实验室的石砖如出一辙。
“小心台阶。”楚天的声音突然低哑。
林夜这才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圆阵中央，九道刻着咒文的石梁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梁下悬着的青铜灯盏里，还凝着黑色的凝固血液。
“这是……”林夜的话被一声轻响截断。
他们脚边的青石板突然下沉，露出个黑洞洞的地道。
楚天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刀身映出地道深处幽蓝的光：“走。”
地道里的台阶长满青苔，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闷响。
林夜的雷纹亮得刺眼，照亮了墙壁上的壁画——全是神魔被锁链贯穿、被雷火灼烧的画面。
最尽头的壁画里，一个戴冠的男人正将半块玉珏按在神魔心口，玉珏上的纹路，和老乞丐给的地图如出一辙。
“到了。”楚天停住脚步。
地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的兽首衔着门环，兽眼位置嵌着两颗夜明珠，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林夜伸手触碰门环，指尖刚贴上，整扇门突然震动起来，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后喘息。
“退后。”楚天拽着他闪到墙根。
青铜门缓缓裂开，门内涌出的风里带着浓重的腥甜，像是陈了千年的血。
林夜眯起眼，勉强看清门内的轮廓——是座巨大的石室，中央立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柱身缠绕的锁链上，还凝着暗红的血痂。
“封印……”林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后颈的雷纹突然暴起，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他踉跄两步，几乎要栽进门内。
“林夜！”楚天的手扣住他后领，将他扯回地道。
门内的光突然大盛，林夜看见石柱上刻着一行古字，在蓝光里忽明忽暗——“镇魔于此，天劫为钥”。
风猛地灌进来，青铜门“轰”地闭合。
林夜喘着粗气，掌心的打火机烫得惊人，“平安”二字在雷纹映照下，像团跳动的火焰。
“里面有东西。”楚天的战术刀还在滴血——他刚才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血珠滴在地面，立刻被青石板吸收，“而且，它在等我们。”
林夜摸出手机，给苏瑶发了条消息：“找到位置了。”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个“平安”的表情包。
地道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林夜望着青铜门上还在震动的兽首，后颈的雷纹灼痛得几乎要撕裂皮肤——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平静都成了倒计时。
而门后的那个秘密，正张开嘴，等着吞噬他们的命运。
青铜门闭合的余震还在空气中震颤，林夜的后颈却突然不再灼痛。
他与楚天对视一眼，同时抬步跨进石室。
霉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夜的雷纹从后颈蔓延至手背，幽紫光芒像活物般舔过地面——中央那座三人合抱的石柱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原本缠绕的锁链垂落如死蛇，石柱表面竟浮现出一块半人高的青灰色石碑，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幽蓝微光。
“这纹路……”林夜踉跄着凑近，指尖几乎要贴上碑面。
雷纹突然在指尖炸开细小的电弧，他猛地缩回手——那些交错的符文竟与他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天劫轨迹重合，“是上古封印阵的核心碑。老乞丐地图上的红点，应该就是标记这些碑的位置。”
楚天的战术刀轻轻划过碑身裂纹，刀面立刻腾起一缕青烟：“封印在主动排斥外力。”他眯起眼，刀背敲了敲裂开的缝隙，“但裂痕太新了，最多三天。楚风的人应该刚动过手脚。”
话音未落，地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夜的雷纹瞬间爬满双臂，幽紫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鬼域。
楚天已经背靠着石碑站定，战术刀在指间转了个花，刀尖指向地道入口——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混着金属摩擦声，至少有七八个。
“来得倒快。”林夜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后颈的雷纹像被火烤着，“楚风怕我们坏他好事，派了死士堵门。”
地道口的阴影里突然涌出一片黑衣。
为首者戴着青铜鬼面，手中短刃泛着幽绿寒光，后面六个喽啰举着改装过的十字弩，箭头淬着暗褐色毒液——正是楚风手下“血煞堂”的标配。
“交出封印位置，留你们全尸。”鬼面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齿轮在磨。
林夜的雷纹“轰”地炸成一片紫雾。
他屈指一弹，指尖跃出的电弧精准劈碎最近那把十字弩，金属碎片擦着鬼面人的耳际飞过：“你们老大没教过？”他歪头笑，“抢东西前，得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楚天的战术刀几乎同时出鞘。
刀光掠过鬼面人的面门时，林夜看清了对方颈侧的朱砂痣——和上周在图书馆监控里拍到的楚风贴身护卫一模一样。
“是楚风的影子卫。”他低喝一声，雷纹在掌心凝聚成碗口大的雷球，“留活口问消息！”
雷球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鬼面人身后的喽啰。
两个倒霉蛋被电弧缠住，瞬间被烤成焦黑的碳柱；剩下的四个慌了神，十字弩胡乱发射，淬毒箭头擦着林夜的肩膀飞过，在石壁上凿出焦黑的洞。
楚天的刀更快。
他像道黑色的风卷进人群，战术刀专挑手腕、膝盖这些非致命部位，每一刀都精准卸去敌人的武器。
鬼面人终于动了，短刃划出银弧直取林夜咽喉——林夜不躲不闪，雷纹在颈侧凝成护罩，短刃砍在上面溅出火星，反震得鬼面人虎口崩裂。
“有点本事。”林夜抓住对方手腕，雷纹顺着皮肤爬上去。
鬼面人痛吼着要抽手，却被林夜越攥越紧，电弧顺着血管往他体内钻，“说，楚风解封印要做什么？”
“你...你活不过今晚——”鬼面人突然咧嘴笑，喉结剧烈滚动。
林夜瞳孔骤缩，他闻到了浓重的苦杏仁味——对方吞了毒囊！
“操！”林夜甩开国面人，转身时正看见楚天踢飞最后一个喽啰。
石室里只剩粗重的喘息声，七具尸体横七竖八倒着，三个还在抽搐的喽啰被楚天用刀背敲晕。
林夜蹲下身翻鬼面人的口袋，只摸到半块刻着“血煞”的青铜令牌，还有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亥时三刻，破阵。”他捏皱纸条，雷纹在掌心噼啪作响：“楚风要在今晚动手。”
“撤。”楚天扯了扯他衣袖，战术刀在地面划出火星——墙角的青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他们可能埋了炸药，或者引了其他东西过来。”
林夜最后看了眼石碑上的裂纹。
幽蓝微光突然暴涨，一道细小的黑影从裂缝里钻出来，像团浓缩的黑雾，瞬间钻进他后颈的雷纹里。
他猛地一颤，伸手去抓，只摸到发烫的皮肤——那黑影竟像从未出现过。
“走！”楚天拽着他冲进地道。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回头时正看见石碑上的裂纹又多了三道，幽蓝光芒几乎要穿透石壁。
普济寺外的暮色已经沉成墨色。
林夜的t恤被冷汗浸透，后颈的雷纹还在发烫，那团黑影带来的异样感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楚天摸出烟盒，点燃后深吸一口：“刚才那鬼面人吞毒前说的话，你听见了？”
林夜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唐婉儿给的打火机。
“平安”二字在暮色里泛着暖光，他突然想起苏瑶发的消息——半小时前，她和张昊查到普济寺地下曾是上古祭坛，唐婉儿黑到的结构图显示，石碑所在的位置正是九域封印的“心脉”。
“必须找到其他八处封印。”林夜把打火机按在掌心，“楚风要破的不是一个，是整套封印。九域封魔阵，破一即溃。”他抬头时，看见楚天的烟在风里抖了抖，火星明灭如鬼火，“张昊和唐婉儿那边应该有进展了。回学校。”
回校的公交上，林夜的手机震了又震。
苏瑶的消息弹出来：“图书馆古籍部发现残卷，‘九封齐破，神魔归位，天劫为引，万劫不复’。”他盯着屏幕，后颈的雷纹突然连成一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手机——那团黑影又动了，这次他分明感觉到，有个模糊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他要的不是解封印...是...”
声音戛然而止。
林夜猛地抬头，正看见车窗外掠过道黑影——是戴着青铜鬼面的人，站在公交站的广告牌后，鬼面下的眼睛泛着幽蓝，和石碑裂缝里的光一模一样。
他握紧手机，给苏瑶发了条消息：“今晚八点，社团活动室，带所有资料。”又转头对楚天说：“楚风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楚天掐灭烟头，指节捏得发白：“更麻烦的是，刚才石碑里钻出来的东西。”他盯着林夜后颈，“那不是普通的灵体，像...被封印的残识。”
公交驶进学校大门时，林夜摸了摸后颈。
那团黑影带来的异样感还在，但这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残留的情绪——恐惧。
“看来，”他望着车窗外渐亮的路灯，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被封印的东西，比楚风更怕封印被破。”
社团活动室的窗户透出暖光时，林夜的手机又震了。
是唐婉儿发来的定位：“城南仓库，楚风的人今晚九点运第三批青铜构件。”他望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后颈的雷纹突然灼痛如焚——这一次，他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当心...血祭...”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带起一阵凉意。
林夜抬头看向活动室的窗户，苏瑶的身影在窗帘后闪过，张昊的笑声穿透玻璃飘出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平安”二字在掌心里烙下温度。
今晚，所有的秘密，都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