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裴恒玉又一次被打飞,前胸和双腿一起锲入地面。
蚀骨的疼痛,让他怀疑,这一次断掉的,可能是肋骨。
这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陷入这样的苦战,在重光门外鏖战狮虎兽,裴恒玉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噼噼啪啪……”
有轰响,在耳后爆开,飞起的碎石,砸在耳畔,耳骨生疼。裴恒玉已经分不清被震碎的,是残瓦还是断石。
有湿痒顺着耳边往下淌。
裴恒玉手肘撑地,抹了一把,指尖血红。
要死了吗?
还能死在这儿!
黑斗篷的手里,没有兵刃,但裴恒玉没想到,这个东西,本身就能变成最恐怖的杀器。
经过了最初的对招,黑斗篷已经不和他硬碰硬。
裴恒玉每次出手,黑斗篷都化作烟雾逃跑,却在裴恒玉还没收招之时,又凝结成钢锤、铁斧,给予裴恒玉重重一击!
半个时辰后,裴恒玉的身上,没有外伤,但重击之下,内里的脏器,却已经开始爆裂。
更多带着铁锈味儿的血,正在往上涌,在一大口鲜血呕出来的同时,裴恒玉的眼睑下,也漫出了血色。
又要死了么?
山夜被血染红,冷意浸透骨髓。
是死亡的感觉!
裴恒玉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合欢殿,那漫天血雨里的银甲郎君,当真漂亮!
在这濒死的时刻,怎么又会想起了他?
还……还真有点儿想见见他。
就好像……
就好像,如果再见不到,就当真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又怎么能见到他呢?
此刻那个小东西,应该还在天牢里,谋划着如何夺取朕的江山吧!
他应该已经恨上了朕吧?
毕竟是朕,亲自写下了把他最珍爱的长姐,送去犬戎和亲的圣旨。
朕快死了!
这大盛的江山,很快就是他的了。
他的长姐,应该也不用被逼着远嫁了!
他们姐弟,能守护好这天下苍生吧?
裴恒玉看向对面的黑斗篷。
不过,镇魂兽还没找到,眼前的魔女,又如此厉害,朕……似乎,还得再帮他一次!
裴恒玉艰难抬头,他撑起左臂,把空出的右手,伸向插入地缝的圣皇剑。
“怎么?”黑斗篷莲步轻移,缓缓走向裴恒玉,她语调阴柔,“还没死心?还在想着,用那把破剑,杀了本座?”
黑斗篷并不着急,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的绣鞋悬在圣皇剑上,丝丝缕缕的煞气,却在他的脚下爬出,缓缓攀上了圣皇剑的剑脊。
“杀你,何须用剑?”
裴恒玉的齿间,咳出了碎血,整个人,在刹那间,暴起,他的腕间,银光一闪,一记银鞭,向着黑斗篷抽了过去!
“妈呀!”小白龙捂住双眼,龙尾被甩成了长鞭,银色鳞片上,亮起了流光,嘴里大喊,“主人,主人,我不是武器!不能用来打架的!”
黑斗篷想不到裴恒玉重伤之下,还能出手,她的躲闪,慢了一分。
小白龙的尾巴,鳞片乍起,在这一刻如细碎的刀片,把炫黑的斗篷割裂。
黑斗篷即刻化成浓雾,在凝结时,又化成重拳击向裴恒玉的前胸!
然而这一次裴恒玉早有准备,他在甩出小白龙的同时,拔出了圣皇剑,横在胸前。
“啊……”
黑雾发起一声惨叫,再化成人形时,被小白龙割裂的斗篷下,露出了颜色鲜丽的裙摆。
凤穿牡丹的样式,竟然是卢晴烟的衣裳!
卢晴烟?
怎么可能是她!
“主人,你怎么样了?”小白龙看着摇摇欲坠的裴恒玉,正要扑过来。
“轰……”
突然对面的梅林,一声炸响,裴恒玉撑着圣皇剑,他看见了那些娇艳欲滴的红梅,在一片金芒之中,化作漫天花雨,飘散垂落。
“怎么回事?”小白龙四爪并用,顺着袍摆,爬上了裴恒玉的手腕。
接着,裴恒玉和小白龙,同时看见,那些垂落的花瓣儿,绽放开来,里面的黑气,在刺目的金芒里,被灼烧干净!
而那些如巨兽一般,围困安明和双喜的梅树,在梅花飘落的瞬间,迅速枯萎,僵化成被烧毁时的模样。
裴恒玉觉得自己定是眼花了,他竟然看见,宇文君安从金芒里走出来,还伸出了双臂,抱住了他。
定然是幻觉!
裴恒玉痴痴的想,怎么是宇文君安呢?
是自己亲自把他和他的大狼,关进了天牢,那人怎么回来?
可怀抱又那么温暖,算了,不管了!
朕要好好睡一觉!
裴恒玉在宇文君安的怀抱里,缓缓合上了眼睑。
灵力?
如此强大的灵力?
与裴恒玉同样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的还有黑斗篷。
她死死盯着迅速枯萎的红梅,黑斗篷下传出如碎瓷般阴冷的龟裂声,“你不是没有修炼过巫族的术法么?怎会有灵力?”
“是你伤的他?”宇文君安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碎雪落在新坟的纸幡上,没有一声回响。
他抱着怀里的裴恒玉,看着那粹白长发,被血染红,感受着怀里的人,在逐渐变冷!
“呵,”黑斗篷踩碎焦土上的落尘,冷笑道,“他一个大盛的皇帝,本座伤了他又如何?”
“伤了!”宇文君安缱绻的眸中,突然染上嗜血的疯狂,“你就得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有灵力溢出,地上的圣皇剑,突然发出如龙吟般的铮鸣,它震颤着,掀起翻涌的气浪,剑尖儿的寒芒,指向黑斗篷。
“宇文君安,”黑斗篷冷声呵斥,“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的身上流的是南楚皇室的血,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大盛的皇帝,与本座为敌?”
“我不管你是谁!”宇文君安轻抚裴恒玉的面颊,为他擦去耳边的血痕,声音里却透着蚀骨的冰寒,“只要你伤了他,就得死!”
“死?”黑斗篷冷笑,阴冷的声音,划破寒夜,像夜枭的啼鸣,“你以为你是谁?刚刚没有动手,是因为你是巫族人,本想留你性命,谁知道你不识好歹,就凭你一个只学了几日术法的小子?还想让本座死?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