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印下的白骨契,墨锭吞噬的忠良魂
洪武九年冬,南京户部库房。
当值书吏李四福颤抖着举起油灯,昏黄光线下,一摞盖着河南布政司骑缝印的空白账册正渗出暗红液体。黏稠血珠沿着纸缘滴落,在青砖地上汇成八个篆字:“空印填寿,墨债血偿”。
“第五回了……”李四福瘫坐在地喃喃道。三日前查验山西粮册时,他亲眼见到墨字化作黑虫钻入主事鼻孔,那官员当夜便枯朽如百年干尸。
应天府衙刑房里,户部度支主事徐铎被铁链悬吊半空。这位洪武六年的进士榜眼,如今肋骨尽断,官袍浸透血冰。
“说!山东的空白黄册是谁给你的?”亲军都尉府千户朱桓将烙铁按上他脚踝,焦烟混着墨香弥漫。
徐铎咳着血沫嘶笑:“大人何不去问问户部库房的松烟墨?那批江西进贡的墨锭……会吃人啊。”
话音未落,刑房梁柱突然剥落大片朱漆,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木纹——皆是近年暴毙的户部官员。墙角火盆轰然腾起蓝焰,焚毁的账册灰烬在空中凝结成骑缝印形状,直扑朱桓面门!
徐铎趁乱挣脱,拖着断腿撞开暗门。密道石壁上钉满泛黄的“空印文册”,每张盖印处都连着脐带般的血线,汇向地窖中央的巨型墨锭。墨体表面浮凸着十三省地图,陕西方位赫然嵌着半颗干瘪心脏——正是三日前暴毙的西安知府陈汶!
“墨妖食印,印噬人魂……”徐铎念动家传《墨经》,咬破食指在掌心画出血符。墨锭骤然裂开豁口,无数漆黑手臂将他拽入深渊:
“洪武三年,尔父徐诚私改杭州鱼鳞册,以空印纸抵三千七百条人命债!”幽冥当铺掌柜的冷笑在墨海中回荡,“今日本铺连本带利,收你徐氏全族阳寿!”
徐铎在墨魄幻境中坠入当年杭州府衙。洪武三年清丈田亩,恶吏将渔民祖坟划为官田,其父徐诚被迫在空白册盖印调换地块。幻象突转——那些获救渔民竟全是画皮妖物!为首的妖女剥下脸皮,露出当铺朝奉的面容:“徐诚典当子孙福报时,可没说救的是人是妖啊……”
“爹!”徐铎嘶吼着挥剑斩破幻象,墨海深处浮出真正的契约:泛黄的桑皮纸上,徐诚指印旁赫然钤着幽冥当铺的二十八宿星纹印!墨渍正沿着血脉纹路爬满他全身。
奉天殿地宫,朱元璋掀开北斗七星棺。棺内不是尸骸,而是七省空白账册拼成的大明疆域图。
“陛下早知空印案根源?”重伤的徐铎被锦衣卫押到棺前。
“没有这些吸魂墨锭,如何镇住前朝龙脉?”朱元璋将匕首刺入“河南”方位,黑血喷涌中传来万千惨嚎,“每张空印纸都是活祭,用贪官魂魄养我大明国运!”
地宫突然剧烈震荡。陕西方位的账册轰然炸裂,陈汶那颗干瘪心脏睁开竖瞳:“昏君!你典当百官性命时,可知幽冥当铺要的抵押物是——”
话未说完,朱元璋挥剑斩碎心脏,转身将匕首捅进徐铎心口:“爱卿既通《墨经》,便用你魂血补这裂缝罢!”
三月后,南京鼓楼悬起三百颗人头。空印案主犯名单碑下,新立无字墨玉碑。
雨夜,石碑渗出猩红篆文:
“典徐铎魂灵,抵万民赋税”
血字旁浮出骑缝印纹路,细看竟是无数蜷缩的微型人形——每个被处决的官员魂魄,都永世拓印在此碑中修补龙脉裂缝。
更夫王二目睹碑底钻出墨色触须,缠住醉酒路过的刑部主事。清晨,人们发现该官员伏尸碑前,后背皮肤被完整剥离,俨然一张新制的空白人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