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孝贤离开之后,唐哲拿着信回到自己的房间,胡静为什么会给自己来信呢?对于胡静的热情,他能感觉到,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点回应,甚至已经委婉的表达了拒绝。
拆开信来,里面是一阙《虞美人》词,看来是她自己填的:
邛江河水几时休
梵净月如钩
天明离别思邛城
回首知青生活了无痕
昨夜林城春雨声
刻漏报三更
独卧不奈早春寒
哪知别时容易见时难
落款:胡静,农历1980年正月十一
洁白的信笺纸上,有几处发黄的地方,像是滴落干涸的痕迹。
他不知道的是,在省城的胡静写完这封信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地申请离开八家堰那个地方,也后悔每年都到唐哲家里,她一直把那个小她三岁的男人,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这一切,直到离开。
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那些知青,追她的也不少,但是,她从来没有动过心,二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
回省城的这些日子,那个年轻帅气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托父亲帮忙找关系,自己也不会把那份申请书交上去。
但是,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
唐哲看完信,后面,还有两张没有写过的空白信笺纸,唐哲明白,这是为他准备的,希望能收到他的回信。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上辈子自己因为在战场上,失去了男人的发动机,一辈子没有娶过老婆,孤独终老,但是身边发生的事情,他看过太多太多。
谁没有想过一夜暴富?
谁不想少奋斗几十年?
都说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但是,唐哲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他知道,自己和胡静,永远是处于不同的平行线上,也许她只是钟情于对自己的不了解罢了。
一旦了解过后,那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一旦消失,面对的是共同生活的柴米油盐,两个不同环境长大的人之间,将会产生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些简单的道理,唐哲自然明白。
他把信装进信封里,然后放到箱子中,想着怎么给胡静回信,怎么样拒绝,才能不让她过份地伤心。
正想着,唐婉在外面叫道:“哥,我要去夜校了。”
唐哲忙收起思绪,应了一声:“好,你去吧。”
开春之后,唐婉又参加了扫盲班,每天晚上都要去大队部教那些中老年人认字,有时候是去各个小队里,说是认字,实际也没有教到多少,大多都是成年劳动力,干了一天的活,谁有心思来听她一个小姑娘讲课?
但这些又是公社给的指标任务,必须得完成。
唐婉走后,唐哲一时也想不起应该怎么给胡静回信,便想出去走走,老远就看到黑子站在他家不远的田埂上对着他摇尾巴,他这才想起来,自从六六来了家里之后,黑子已经很久没有来了,第一次的交锋,它就被Ko,留下了阴影。
唐哲往那边走去,黑子谨慎地看了看他身后,见只有他一个人来,才摇着尾巴走到他跟前,在他的脚上闻了又闻。
他蹾下去摸了摸黑子的头:“六六都被我关起来了,你怕啥?”
也不知道黑子听懂没有,在他身边闻了几下就跑开了。
唐哲笑了笑,正准备走,听到沈月在家门口喊着黑子吃饭。黑子听到沈月的声音,转头就往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不知不觉,唐哲竟然走到了沈月的家门口,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沈月刚好出来倒洗碗水,看到了唐哲,叫道:“哲哥,快屋里坐烤火。”
唐哲朝他笑了笑,走进了屋里,一家人都在烤着火,沈阳看到唐哲,忙起身给他让了座。他很感激唐哲,在罗玲坐月子没有奶水的时候,给了他们家一些石蛙和野猪肉。
大队里的活都干完了,沈阳比较勤快,今天自家的自留地里,也从大队找来洋芋种给种下了,往后一段时间,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他想了半天才对唐哲说:“唐哲,哪天还要去山上打猎,带我跟你一起去吧。”
唐哲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去吧?”
胡静的来信,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坐在家里又想着那件事情,不如找一点事情做。
沈阳:“现在?去哪里下套索?”
唐哲说:“不用下套索,你家火钳好用不?”
沈阳从厨房灶前拿出来火钳,唐哲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还行,找一点破布条来我改一下。”
沈月忙去屋里拿了一件烂衣服,拿了一把剪刀来交给唐哲。他接过来,剪了两块二指宽的布条,然后缠绕在火钳的一半部分,又试了一下:“好了,这样就行了。”
沈月好奇地问:“哲哥,你这样弄来,是准备去打什么猎呀。”
唐哲笑道:“我们去千丘榜抓黄蟮去。”
沈阳说道:“那玩意腥臭得很,谁要吃呀。”
很多人会觉得,越是物资匮乏的时候,感觉人们的嘴越挑,像黄鳝,泥鳅这样的东西,田里已经泛滥成灾,但是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抓回来吃。
其实那个时候,人们也抓回来吃过,连油都吃不起的年代,更不说其它调味品了,去不了腥,那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所以也有“一块牛肉臭一弯”这种说法。
谁家要是弄牛肉吃,整个寨上都是臭的。
唐哲说:“抓了我们拿去卖,到时候有了钱,就可以换成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沈月惊讶地说:“那不是投机倒把么?”
沈阳也有些迟疑起来,唐哲笑道:“我经常拿野货去城里卖,也没有被抓呀,你们要是相信我,就跟我去吧。”
沈阳想了想,点头道:“挣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相信你,跟你去。”
沈月也在一旁说道:“哲哥,我也和你去好不好?”
唐哲笑道:“你不怕被抓了?”
沈月仰着头:“反正你都不怕,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