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匪夷所思地冷笑一声，“拿回来？我怎么拿？”
“千门传人之徒，还需要我教你吗？”狄昭道。
顾相思怒喊：“我不会！”
她记得苟南北说过，正德、利用、厚生、惟和，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要一心向善，或许这也是苟南北到死都坚守本心的原因。
她当时还未明白师父说的是何意，如今有些悟了。
“不会？”狄昭蔑笑着，示意将黑衣人去扳动身边的机关。
随着机关开启，轰隆一声巨响，困着苏婉和聂长庚的牢房里，地面忽然分开两扇，缓缓展开后赫然出现一池黑水——
苏婉和聂长庚被吊在半空中，脚底下的地面变成了黑水，而水里好似有几只庞然大物在游动，哗啦啦划着水声，泛起巨大的水花和涟漪。
借着墙上的火灯，顾相思隐隐约约看清水中之物，长扁的嘴长满一口尖牙，浑身布满铠甲一般的外皮，长长一条似龙又似鱼，一张口几乎能将一个人拦腰咬断。
“这可是暹罗鳄，已经喂了好几个人了，但似乎还没饱，本官不介意再多扔几个人下去，喂饱它。”
狄昭看着几只暹罗鳄在水中翻滚，满意地笑起来。
苏婉和聂长庚被铁链吊在半空，距离水面不过两三丈，而那些庞然大物猛地往上一跃几乎都要咬到脚指头。
“啊——啊——淳熙姐姐！！快救救我！”
苏婉被吓得惊声尖叫。
顾相思也是第一次见这等凶悍猛兽，尖爪尖牙，不停在水池中又游来游去，凯看似水面上只有一道细细的波纹，实则手下暗藏杀意，蠢蠢欲动。
“要么继续给本官做事，要么——你们三个都得死。”
狄昭回眸，阴森地睨了顾相思一眼，又命手下黑衣人去把一个犯人带过来。
不一会，一个男子被黑衣人架过来，看起来疯疯癫癫没有了理智，嘴里还胡言乱语着。
“此人打死不招，装疯卖傻，以为这样本官会放过他吗？”
狄昭一挥手，黑衣人毫不犹豫地便把疯癫男子扔下水池——
顷刻间，所有的暹罗鳄猛冲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翻滚着身躯把疯癫男子的手脚活生生拧下来。
整个狱中回荡着疯癫男子的惨叫，持续不到十息，惨叫就消失了，一股血色在水中散开。
顾相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短短时间，她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猛兽瓜分撕扯而亡。
她汗如雨下，纵使行走江湖多年见过许多事物，可眼前的血腥场景还是让她忍不住反胃作呕。
狄昭倒是自在得很，宛如别有一番雅趣般，又道：
“你现在还说不会吗？”
“那你们就一起下去吧！”
他一声令下，身边几个黑衣人便将顾相思架起往水池边推，就连困着苏婉和聂长庚的锁链也越放越低。
池中猛兽兴奋地躁动起来。
“等等、等等——”顾相思慌乱挣扎着，用脚死死抵住牢门。
“我做！”
降下的锁链停下来，黑衣人也收了力道。
她大喊：“我有个法子，能让你赚得比现在还多！”
——
断路修罗局，江湖第一敛财局。断其退路，再制造假象或混乱，耗尽入局者的精力和资源，最后坐收其利。
顾相思被狄昭又带回了狄府里，继续做回那个“淳熙公主”。
她道：“粮食乃民之根本，而开丰商会的龙行首是城中最大的米粮商，你先与他联手，垄断城中粮食，将价格抬高。”
狄昭不屑一顾：“只是为了赚取暴利吗？这招屡见不鲜。”
“不单是如此，”顾相思摇摇头，“哄抬物价只是制造出来的表象，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购买粮食者走投无路，不得不向地下钱庄借印子钱。”
“虽说也可以垄断城中房屋，这个获利更高，但周期较长。而且龙行首作为最大的米粮商，他能尝到甜头，也会因此帮你，粮食更是人人所需，所以米粮是最好的选择。”
狄昭听罢若有所思，“你可别给本官耍花样。”
顾相思道：“我、婉婉还有聂长庚的命都捏在你手上，你怕什么？”
狄昭冷哼一声，“即刻起，你继续当回裴钰儿，府里上下都有人把守，就老实待在府里！若敢向外透露一个字……”
“府尹大人，你不信我，那银子便赚不回来。”顾相思正色道。
狄昭拂袖离去。
寝屋内，看着狄昭走远，顾相思才松一口气，心还是突突跳着难以平复。
柳絮赶忙迎上来，淡漠的脸上藏不住惊慌，问：“相思姐，没事吧？聂帮主他……”
顾相思和聂长庚出府后，柳絮留在府里就一直心神不宁，这下果真出了事，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待在府里干着急。
顾相思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假公主之事还是被狄昭发现了，聂长庚被他抓了……”
“啊……”柳絮一惊，“那咱们这下是不是得替那狗官干脏活了？”
“现在狄昭只是想求财而已，”顾相思喝了杯热茶后心情才平复下来，“但我岂会让他如意……”
她紧紧攥着拳头，鼻腔中仿佛还充斥着苟南北尸体的腐朽味、和那池暹罗鳄的血腥味。
得先保住命，才有机会让狄昭一败涂地！
柳絮有气无力地将双手垂下，眸中黯淡无光。
顾相思瞧见了，以为她是在为事情败露而苦恼，道：“莫灰心，你以为我就会心甘情愿被狄昭拿捏吗？”
柳絮一脸懊恼，“都怪我……”
她一句没来由的自我检讨，让顾相思不解，“这哪儿怪得上你。”
“倘若当时公主没嫁给他，倘若皇上不赐他这个官位，倘若我再多劝劝公主殿下……”
“开丰府就不会生出这么一个狗官，公主便不会被他害死……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么多……”
顾相思一时不该如何回答，即使今日不是狄昭坐在这位置上，总会有其他人来坐，谁又能保证别人就会两袖清风？
柳絮从八岁起便服侍裴钰儿，情同姐妹，在冰冷偌大的皇宫中互相取暖。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无权无势，裴钰儿被狄昭害死她却无能为力。
看着顾相思和聂长庚出谋策划，她也一心想要为裴钰儿讨回公道，可眼下除了自责她什么都做不了。
顾相思目光坚韧，道：“狄昭这人急功近利，贪得无厌，我只是让他一步步落进陷阱，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