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观音嘅微笑》(粤语诗)
文\/树科
我唔得唔认,我唔喺第一次睇你
我噈识咗你,识咗你嘅慈悲
关怀,识咗你嘅宽容、感恩
仲有平和兼知足……
我信我,第一次睇到你嘅时候噈
实定懵懵懂懂,实定噈连阿妈嘅话:
你法力无边:系两性嘅神……
我识你嘟冇用啦,我做唔到
两性人。我梗唔可能喺神
冇关紧要我个阵时仲喺细唔系细……
我唔得唔认,我第一次见你
我喺陪嚟采风嘅领导佢哋
佢哋嘟几咁虔诚合什叩拜、鞠躬下跪……
我噈认认真真咁将阿妈系我细时
讲嘅啲话,讲俾佢哋
仲俾埋自己啲钱买嘅香烛,俾佢哋……
我陪过唔少嘅同行专家、领导
仲有啲大老板,讲过阿妈教我嘅话
见怪唔怪:以前大家求缘求子
之后噈求财求发达,而家噈求平安……
我始终好似冇吃人间烟火
冇烧过香烛,冇祈祷跪拜:
我心照不宣:观世音菩萨有怪莫怪
佢一直微笑,我一直同佢微笑……
《树科诗笺》2025.2.16.粤北韶城沙湖畔
《世俗与神性的对话》
—— 论《我同观音嘅微笑》的多维诗学空间
文\/阿蛋
在当代诗歌创作的多元语境中,树科的粤语诗《我同观音嘅微笑》以独特的语言形态与精神向度,构建起一座连接世俗生活与宗教神性的桥梁。这首诗突破传统宗教题材诗歌的宏大叙事范式,转而以个体生命经验为切入点,通过粤语方言的在地化表达,将观音这一宗教符号置于现代社会的人际交往场景中,展开了一场关于信仰、身份与人性的深刻对话。诗歌中呈现的不仅是对观音形象的认知演变,更是对现代人精神困境与信仰选择的生动折射。
一、粤语方言的诗性重构:语言的在地化与陌生化
诗歌的语言形态是其最显着的艺术特征。树科选择粤语方言作为创作载体,使文本带有强烈的地域文化标识。粤语中特有的词汇与语法结构,如 “唔得唔认”“噈”“嘟” 等,不仅赋予诗歌鲜活的口语质感,更构建起独特的语言陌生化效果。这种陌生化并非刻意制造阅读障碍,而是通过对日常语言的诗意重构,打破读者惯常的语言感知模式,使文本产生新的审美张力。
方言在诗歌中的运用,本质上是对语言权力结构的一种解构。标准语往往承载着主流文化的价值体系,而方言则保留着地域文化的原始记忆与情感密码。在《我同观音嘅微笑》中,粤语的使用让观音形象从传统宗教文本中剥离,进入岭南地区的市井生活语境。观音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而是成为与 “我” 共同经历世俗生活的存在。这种语言转换,使得宗教符号与世俗生活的对话成为可能,也让诗歌具有了鲜明的文化辨识度。
从诗学理论角度看,这种方言写作暗合了俄国形式主义 “陌生化” 理论。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的目的在于 “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通过对语言的变形与重构,打破读者的审美惯性,重新唤起对事物的新鲜感。树科通过粤语方言的运用,使观音这一熟悉的宗教形象在陌生的语言环境中获得新的意义,让读者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宗教与世俗的关系。
二、观音意象的多维解构:从神性到人性的嬗变
观音作为诗歌的核心意象,经历了从神性到人性的复杂嬗变过程。诗歌开篇,“我唔得唔认,我唔喺第一次睇你 \/ 我噈识咗你,识咗你嘅慈悲 \/ 关怀,识咗你嘅宽容、感恩 \/ 仲有平和兼知足……”,这里的观音被赋予了慈悲、宽容等传统神性特征,是 “阿妈” 口中 “法力无边” 的两性之神。这种认知源于童年时期的宗教启蒙,是一种未经反思的集体无意识信仰。
然而,随着 “我” 进入成人世界,观音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化。在陪同领导、专家采风的场景中,观音成为人们祈求缘、子、财、平安的对象。宗教仪式沦为功利性的工具,观音的神性被世俗欲望所消解。“我陪过唔少嘅同行专家、领导 \/ 仲有啲大老板,讲过阿妈教我嘅话 \/ 见怪唔怪:以前大家求缘求子 \/ 之后噈求财求发达,而家噈求平安……” 这段描写深刻揭示了现代社会中宗教信仰的异化现象。人们不再追求精神的超越,而是将宗教作为满足物质欲望的手段。
在这种异化的信仰氛围中,“我” 的态度显得尤为独特。“我始终好似冇吃人间烟火 \/ 冇烧过香烛,冇祈祷跪拜”,“我” 既不盲从于世俗的功利性信仰,也不否定观音的精神价值。观音的微笑成为一种超越性的存在,它包容了世俗的功利与人性的复杂,“佢一直微笑,我一直同佢微笑”,这种微笑是神性对人性的理解与接纳,也是人性对神性的默契回应。
三、个体经验的诗性书写:信仰困境的现代性表达
诗歌通过 “我” 的个体经验,折射出当代人普遍面临的信仰困境。在传统社会,宗教信仰往往是人们精神世界的支柱,它提供了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与意义框架。然而,在现代社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与物质生活的丰富,宗教信仰的权威性受到挑战,人们陷入精神空虚与价值迷茫的困境。
《我同观音嘅微笑》中,“我” 对观音的态度变化,正是这种信仰困境的生动写照。童年时期,“我” 对观音的信仰源于家庭与社会的影响,是一种被动接受的状态。进入成人世界后,“我” 目睹了宗教信仰的功利化与异化,开始对传统信仰模式产生怀疑。但 “我” 并没有走向彻底的虚无主义,而是在世俗与神性之间寻找一种平衡。这种平衡体现为 “心照不宣” 的默契,“我” 虽然不参与外在的宗教仪式,但内心依然保持着对观音精神价值的认同。
这种信仰困境的现代性表达,在西方存在主义哲学中也能找到共鸣。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但这种自由也带来了选择的焦虑与意义的虚无。在《我同观音嘅微笑》中,“我” 面临着信仰选择的困境:是随波逐流地参与功利性的宗教活动,还是坚守内心的精神追求?最终,“我” 选择了一种超越性的态度,以微笑回应观音,这种微笑既是对信仰困境的坦然面对,也是对生命意义的积极探寻。
四、诗歌的叙事结构:线性时间与空间交错的双重维度
诗歌采用线性时间叙事与空间交错相结合的结构方式。从时间维度看,诗歌以 “我” 的成长经历为线索,展现了对观音认知的变化过程。从童年时期的懵懂信仰,到成人世界的现实观察,再到最终的精神超越,形成一个完整的叙事链条。这种线性叙事使诗歌具有清晰的逻辑脉络,便于读者理解 “我” 的信仰演变过程。
在空间维度上,诗歌通过不同场景的切换,展现了观音形象在世俗生活中的多重意义。家庭场景中,观音是童年信仰的象征;宗教场所中,观音成为人们祈求功利的对象;而在 “我” 与观音的精神对话中,空间被虚化,只剩下精神的交流与共鸣。空间的交错与转换,打破了单一场景的局限,使诗歌具有更广阔的表现空间。
这种叙事结构的设计,使诗歌在时间与空间的双重维度上展开,既保证了叙事的连贯性,又增强了文本的层次感。时间的线性推进与空间的交错转换相互交织,构建起一个立体的诗学空间,使读者能够更全面地理解诗歌的主题与内涵。
五、诗歌的情感张力:理性思考与感性表达的交融
《我同观音嘅微笑》在情感表达上呈现出理性思考与感性表达交融的特点。诗歌中,“我” 对宗教信仰的观察与反思充满了理性色彩。“我” 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地分析现代社会中宗教信仰的异化现象,揭示人们在信仰中的功利心态。这种理性思考使诗歌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超越了一般宗教题材诗歌的抒情层面。
然而,诗歌并没有停留在理性思考的层面,而是通过感性的语言表达,赋予文本强烈的情感张力。“我唔得唔认,我唔喺第一次睇你”“佢一直微笑,我一直同佢微笑” 等语句,充满了生活气息与情感温度。这种感性表达使诗歌避免了沦为空洞的说教,让读者能够在情感共鸣中接受诗人的思想观点。
理性思考与感性表达的交融,使诗歌在思想性与艺术性之间达到了平衡。它既能够引发读者对宗教信仰、人性等问题的深入思考,又能够通过情感的力量打动读者,使诗歌具有持久的艺术感染力。
六、结语:在世俗与神性之间寻找精神的栖居
《我同观音嘅微笑》以独特的粤语方言、多维的意象解构、深刻的个体经验书写,构建起一个充满张力的诗学空间。在这个空间中,观音不再是单一的宗教符号,而是成为连接世俗与神性的桥梁。诗歌通过 “我” 与观音的对话,展现了现代人在信仰困境中的精神探索,表达了对超越性精神价值的追求。
在物质主义盛行的现代社会,这首诗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宗教信仰与精神生活的视角。它告诉我们,信仰的真谛不在于外在的仪式与功利的追求,而在于内心的坚守与精神的超越。当我们在世俗与神性之间找到平衡,以微笑面对生活时,或许就能找到精神的栖居之所。树科的这首粤语诗,不仅是对观音形象的诗意诠释,更是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深刻反思与积极回应,具有重要的诗学价值与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