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园在血月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艾琳踩着潮湿的泥土前进,每走一步都仿佛能听到地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马库斯走在她前面,手中的老式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
\"就是那里,\"马库斯指向花园中央的圣母雕像,\"克莱尔说它在流血。\"
随着距离缩短,艾琳看清了——大理石雕像的双眼确实流下两道暗红色液体,在月光下如同血泪。更令人不安的是,圣母怀中的婴儿雕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凹陷。
\"这不是普通的雕像,\"马库斯伸手触碰圣母的底座,\"看这些符号。\"
艾琳凑近观察,发现底座上刻满了与羊皮纸上相似的古老符文。当马库斯的手指划过其中一个乌鸦形状的符号时,他的手臂猛地抽搐,那个乌鸦胎记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天啊!\"他踉跄后退,捂住手臂,\"她在召唤我...\"
艾琳还没来得及询问,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圣母雕像缓缓旋转,露出下方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腐朽的空气夹杂着某种草药的气味涌出。
\"找到了,\"马库斯的声音紧绷,\"地下教堂。\"
煤油灯的光线几乎无法穿透那浓稠的黑暗。艾琳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亮了狭窄的石阶——上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黑色物质,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着霉菌。
\"克莱尔?\"她试探着呼唤,回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音。
他们小心地向下走去,石阶似乎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冷,艾琳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如同幽灵的叹息。当终于到达底部时,眼前的空间让艾琳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圆形的地下教堂,墙壁上画满了宗教壁画,但所有圣徒的脸都被刻意刮花。十二根黑色蜡烛围绕中央的石头祭坛,诡异的是,尽管烛芯是新的,蜡烛却已经融化变形,像是被极高的温度瞬间熔解过。
\"这不是基督教教堂,\"马库斯低声说,\"看祭坛上的符号。\"
艾琳走近,看到祭坛表面刻着一个双头乌鸦的图案,每个头都咬着一根荆棘,形成一个无限符号。
\"德·蒙特莫伦西家族的秘密图腾,\"马库斯解释道,\"象征双生子的永恒联结。\"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呻吟。艾琳转身,灯光照出一个蜷缩在阴影中的人影——理查德,但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的脸肿胀发青,眼睛布满血丝,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淤痕。更可怕的是,他的衬衫敞开处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组成了\"LUcIS\"的字样。
\"他在墙上...\"理查德嘶哑地重复着,\"她在墙里...\"
马库斯迅速检查了他:\"还活着,但情况很糟。这些伤痕...不是人为造成的。\"
艾琳注意到理查德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她小心掰开他的手指——是一缕金色的头发,绑着一根褪色的蓝丝带。
\"克莱尔的?\"她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头发太细软了,像是...孩子的。
马库斯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是艾米丽的。理查德找到了她的...遗体。\"
就在这时,煤油灯突然熄灭,只剩下艾琳手机的微弱光线。黑暗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唱起了那首《黑鸦摇篮曲》,这次歌词更加清晰:
\"睡吧宝贝别哭泣,血月之下我们相聚,
姐姐永远保护你,在地底在墙里...\"
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从他们脑海中响起。艾琳的手机灯光开始闪烁,在每一次明灭间,她都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教堂边缘游走——金发,穿着破旧的白色睡裙,怀里抱着那个没有脸的娃娃。
\"艾米丽...\"马库斯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颤抖,他手臂上的胎记又开始流血,\"我看见了...祭坛后面...\"
艾琳壮着胆子走近祭坛后方,灯光照出一面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墙壁——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石膏,已经开裂剥落。透过裂缝,她看到里面似乎有...东西。
\"上帝啊,\"她后退一步,\"墙里真的有人。\"
马库斯找来一块松动的石头,小心地敲开石膏。随着碎片脱落,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一个小小的骷髅,穿着腐烂的白色裙子,头骨上还残留着几缕金发。骸骨被摆成蜷缩的姿势,双手抱膝,就像...
\"就像在子宫里的胎儿,\"马库斯轻声说,\"这是某种黑魔法仪式。他们把她封在墙里,是为了...\"
\"阻止她离开,\"一个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克莱尔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我查到了家族最黑暗的秘密。德·蒙特莫伦西家族相信,双生子会分割家族的灵魂力量。所以...他们总是会'处理'掉较弱的一个。\"
她走向那具小骸骨,泪流满面:\"但他们没想到,艾米丽比吕西安强大得多。她死后立刻开始作祟,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她封在教堂墙里,用圣油和银链束缚。\"
艾琳突然想起密室中那个小瓶子:\"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是圣油?\"
克莱尔点头:\"混合了双胞胎的脐带血。根据家族记载,这能创造一个'灵魂锚点',让被束缚的灵魂不会完全消失,但也不能自由活动。\"
马库斯突然痛苦地弯下腰,他的胎记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形成一个清晰的乌鸦轮廓:\"她...她在拉扯我...\"
地下教堂的温度骤降。墙上的裂缝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不是血,但散发着铁锈和腐朽花朵的气味。艾琳的手机彻底失灵,他们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血月完全升起了,\"克莱尔的声音在颤抖,\"仪式要开始了...\"
黑暗中,艾米丽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就在艾琳耳边:\"找到我的弟弟...\"
接着是一阵布料摩擦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艾琳手中——那个没有脸的娃娃。她惊恐地发现娃娃现在是温热的,而且...有心跳。
\"马库斯!\"她喊道,\"她在找你!\"
一道银光突然划破黑暗——是马库斯掏出了一个古老的银十字架。但与普通十字架不同,这个的横杆两端各有一个乌鸦头装饰。
\"不是基督教法器,\"他喘息着解释,\"是德·蒙特莫伦西家的'灵魂束缚器'。我一直带着它保护自己,但现在...\"
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从他手中掉落。与此同时,墙中的小骸骨开始剧烈震动,石膏碎片纷纷脱落。理查德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他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胸膛上的伤痕重新裂开,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LUcIS\"的字样。
\"吕西安要完全占据他了!\"克莱尔试图按住理查德,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甩开。
马库斯挣扎着爬起来:\"艾琳,戒指!伊莎贝拉的戒指!\"
艾琳这才想起口袋里的家族戒指。她刚拿出来,银戒就发出刺目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地下教堂。在光芒中,艾琳看到三个透明的身影——
伊莎贝拉站在祭坛旁,双手按在那个双头乌鸦符号上;加布里埃尔跪在墙前,似乎在为封在墙中的艾米丽祈祷;而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娃娃,站在马库斯身后,金发飞扬,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一道微笑的缝隙。
\"完成循环...\"三个声音同时响起,重叠在一起,\"血与血,灵与灵...\"
艾琳突然明白了:\"他们不是要伤害我们...他们想结束这个诅咒!\"
她冲向祭坛,将戒指按在双头乌鸦符号的中心。戒指像被磁铁吸引般牢牢固定,蓝光变得更加强烈。马库斯也似乎受到感召,拖着流血的手臂按在祭坛上,他的血液顺着纹路流向戒指。
墙中的骸骨停止了震动。理查德的身体猛地僵直,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他身上浮起——是吕西安,但不再是扭曲的怨灵,而是一个面色平静的年轻男子。他向艾米丽的灵魂伸出手,小女孩的灵魂放下娃娃,走向他。
伊莎贝拉和加布里埃尔的幽灵也走向他们,四个灵魂在祭坛上方形成一个圈。蓝光中,艾琳看到他们的形象在变化——吕西安和艾米丽从可怕的怨灵变成了普通的孩子;加布里埃尔眼中的疯狂消失了;伊莎贝拉脸上的恐惧被安宁取代。
\"谢谢...\"四个声音轻柔地说,然后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蓝光熄灭,地下教堂恢复了寂静。墙不再渗血,蜡烛自动点燃,发出正常的温暖光芒。理查德躺在地上呼吸平稳,他胸膛上的伤痕变成了普通的疤痕。
马库斯手臂上的胎记褪去了红色,变回普通的印记。他捡起地上的银十字架,发现乌鸦装饰已经消失,变成了普通的十字架。
\"结束了?\"克莱尔不敢相信地问,扶起昏迷但平静的理查德。
艾琳从祭坛上取下戒指,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银饰,不再有那种诡异的能量。但当她看向墙中暴露的小骸骨时,心中涌起一阵悲伤。
\"不完全是,\"她轻声说,\"艾米丽和吕西安得到了安息,但他们的故事...应该被记住。\"
她小心地从墙中取出那具小小的骸骨,用自己外套包裹起来。马库斯默默脱下风衣盖在理查德身上,然后帮助克莱尔扶起他。
当他们走出地下教堂时,血月已经褪去了红色,变成普通的满月。玫瑰园中,圣母雕像恢复了原状,只是怀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石像婴儿——完好无损,仿佛从未消失过。
远处,黑鸦堡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不再那么阴森。艾琳感到口袋里的戒指微微发热,不是那种可怕的灼热,而是温暖的,像是来自某个遥远时空的感谢。
回到车上,克莱尔检查着理查德的状况:\"他会好起来的。吕西安...真的离开了。\"
马库斯望着城堡的方向:\"但诅咒真的完全解除了吗?德·蒙特莫伦西家族还有那么多分支...\"
艾琳看着怀中包裹着的小小骸骨:\"也许不是。但至少今晚,四个灵魂得到了解脱。\"她转向马库斯,\"你呢?你的胎记...\"
马库斯卷起袖子,惊讶地发现乌鸦胎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我想...我也不再是被选中的人了。\"
回程的路上,艾琳在后视镜中似乎看到四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城堡门口向他们挥手告别。当她眨眨眼想看清楚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但副驾驶座上,那个没有脸的娃娃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现在它的脸上用红线绣着一个简单的微笑。艾琳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她知道,这个故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至少对那四个被困了太久的灵魂来说是这样。
至于黑鸦堡...也许它永远会保留一些秘密,但不再是那种会伤害活人的黑暗秘密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道路时,艾琳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她决定要为艾米丽和吕西安写一篇特别的报道——不是作为恐怖的灵异事件,而是作为两个被历史遗忘的孩子的故事。
他们值得被记住,不是作为怨灵,而是作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