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画家道别后,莱曼带着小家伙离开了这个暂时的歇脚地。
她的耳畔还回荡着离开前画家所说的话“夜晚的镇子很美丽,如果你去镇上的目的不只是找旅馆的话,也可以欣赏一番沿途的风景”。
就像曾经那只白色鸟儿一样,纵使是长大了,她也还是曾经那只白色鸟儿,那股好奇心丝毫不减。
不过,她仍然决定征求旁边之人的意见。
“我们去镇子上看看怎么样?”她轻声细语的问。
“镇子…上…可以…啊…”小家伙将嘴里的德语慢慢吐出,收到命令的莱曼当即开始行动,带着小家伙向前奔去。
她们先经过了一座桥,这座桥是一件艺术,它的做工精美,甚至“影响”到了下边的河水,它们规律而缓慢地流动,与“凶猛”丝毫不沾边。
桥的两旁同样是可以被称之为“艺术”的围栏,同样做工精美,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
当然,要说缺点也还是有的,没有任何东西做得到完美无瑕。
它的形状让人费解,盯着围栏看了半天,作为观察者的莱曼终于有了丝印象,但要问是在哪看到的、叫什么名字,她仍然答不上来。
“我宁愿我对这里的事物一无所知,”莱曼摇摇头,她太不喜欢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了,就像刚刚的那位画家,每次见到她,都感觉特别熟悉,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但每次尝试开口,或者尝试思考她的名字,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就会戛然而止,如同一堵修建在河水中央的墙,一半凶猛,一半被强行截断,干旱无比。
她决定把这些事情给忘却,于是,她的脚步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同时不忘叮嘱旁边的小家伙,过桥——艺术品的时候要小心些。
顺利过桥后,两人在不远处碰见了一个年轻人。
他的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旗帜,上边的图案就像是乱涂乱画般,毫无整洁可言。
见到莱曼和小家伙的那一刻,他突然拦住莱曼的去路,说道:“您来了。”
“???”莱曼满脸的疑惑,在这位年轻人脸上扫了扫,这一次,她没有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至少在梦境中如此。
“我们认得您,您是协会的人,”年轻人忽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徽章,念道起上边的拉丁语来,“oRdINE SALUS(秩序即救赎)、SALVS pER oRdINEm(秩序拯救众生)。”
“协会……?”莱曼脑海里仍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仿佛在梦境中,一切的记忆犹新都被强行篡改,除非给她放另一场电影来,不然绝不可能想起。
尽管对协会的具体细节记忆模糊,但莱曼仍然记得一件事——她没有佩戴协会的徽章,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也没有任何协会、基金会或保卫队的标志。
“先生,请听我说!”她尝试着沟通,但那位年轻人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自顾自的讲述起来。
“我来自于下哈特,但我明白,我真正的家乡不在这里,而是挪威的莫尔德。”
“我不想在保卫队中任职,我不想要协会的极端管控。”
年轻人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我是在联合学校长大的孩子,我曾见过那些被协会带走的人,里边就有我的朋友。”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被保卫队员带走,可我却表现不出任何情绪——愤怒、悲伤通通都没有。”
“它们被藏到哪去了?在我当了保卫队员后,我把它给忘了,直到港口的枪声响起,我才终于想起来——因为协会。”
“我想回家,到莫尔德去看看,我不是在下哈特的孩子,我的家乡在那片遥远的大陆,我是属于那片大陆的孩子,我的肉、我的灵魂都是属于那的。”
最后一个单词从口中吐出,莱曼感觉到了年轻人的情绪不对劲,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她和小家伙后,便掏出了手枪,将小家伙护在身后。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年轻人扑过来时,她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挺挺的倒下去,眼前也陷入一片漆黑。
等她再次睁开眼,原先的镇子与年轻人已经消失不见,所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番她无比熟悉的景象——乌漆嘛黑。
她记得,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强制看了几小时的关于自己的电影,不能离开,也不能评价,只能保持缄默。
“或许这里就是放映厅?”莱曼想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其中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却一头撞在了墙上。
“这是一面黑墙。”她又立即朝反方向走去,但又一次撞了墙。
接下来就只剩下南北两个方向了。
她先往北走,撞了墙后,又往南走。
令人意外的是,四面都是墙,这里似乎是一个见不到门和窗户的牢房,仅有空气能被放进来。
连续撞了四次墙的莱曼干脆选择坐下,在休息的同时搜索着周围的地形。
“或许我该想想刚刚那位先生的话里有没有提示。”
思考又一次出现了,莱曼从刚才的话语里找到了两个地名——莫尔德和下哈特。
综合南北和东西方向的判断,莫尔德在下哈特的西北方向,或许出口就在西北?
连两分钟都不到,莱曼就得到了这道思考题的答案,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她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扶着黑墙站起身,在房间里摸索着,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堵可以推开的墙。
亮光很快照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只得捂住眼睛向外走。
刺眼的强光很快变得柔和,白昼也摇身一变成了昏暗。
莱曼将捂着脸的手松开,看到的是又一个黑色的区域。
刚推开门,一只长相扭曲怪异的怪物就出现在面前,它的身材高大,足有两三米,浑身通红,却长着一张人脸,贪婪、愤怒等情绪全部写在了上面。
“看来梦境中的怪物癔症也是会出现的。”
没有犹豫,莱曼举枪便射,几发子弹下去,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怪物就像先前的人面甲虫一样,火焰在它身上燃烧,原先贪婪愤怒的脸上又变成了痛苦,在那哀嚎着。
但一个怪物很难换来同情,更何况是一个想要杀人的怪物。
待怪物被火焰烧成灰烬后,莱曼往前踏出几步——这一次依旧朝西北方向走,轻轻一推,又一条道路走出来。
她还能继续往前走,但脑袋却像灌了铅似的,直接砸在了地上,意识变得恍惚,眼前所见的也变成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