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墙壁,莱曼慢慢闭了眼睛,她一动不动,与外面的尸体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完好无损。
最开始,浮现在莱曼眼前的是一片漆黑。
她的手里没有照明的工具,就像一个盲人般,到后来出现了一个亮光,往那边走几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进坑中,摔了个狗啃泥。
“嘶……啊!”莱曼从地上爬起来,那股疼痛从膝盖袭遍全身,迫使她停下来揉了揉受伤部位,小息一会后,她又站起身,伸手往旁边一摸。
这股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战壕的土墙,只是,看不到墙壁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伸手一扒拉,里面也不会出现一根手指,又或者是渗出更多的血。
这是哪里?她很清楚这不是自己原来待的那个地方,土墙太不正常了,而且她也听不到其他地方传来的怪叫声。
那些家伙是安静了?不可能,他们绝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良心发现,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正常人或假意识清醒癔症患者完全主导战壕,要么就是一整条战壕的人都死光了。
她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依旧见不到人,也碰不着在战壕内游荡的感染者。
当她开始猜想是否是第二种情况的时候,终于碰到了人,那是一个脸上带着疲惫,同时还有些意外的中年士兵。
他穿的是德军军服,在看见莱曼也是一袭军装后,下意识地就认为这是个瘦弱地男兵,但一看向对方的脸,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又为什么会身着脏兮兮的军装?”意外和不解的声音从他的嘴里蹦出,莱曼愣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代欧洲招募女性入伍的案例可不少见(并未原历史,而是在秩序病的背景下),一直延伸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眼前这个士兵话语里透露着的意外却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前线无女兵。
“你是瞒着家里人参军的吗?”
“不,我是自愿来的,当着征兵官的面。”
“当着他的面?”
莱曼点点头。
这下换成这个中年士兵发愣了,他看向对方的脸,是与他们这些士兵们一样的麻木与平静,之后,审视的眼睛又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仿佛他想确认这不是一个女兵。
但很可惜,她就是。
“我不明白那个该死的征兵官是怎么把一个女性招进来的……对了,你看起来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面对士兵的邀请,莱曼欣然同意了,他便带着莱曼进了防空洞,里面有着几名士兵在那讨论着在梦中经常能听到的话题——女人与美食。
当莱曼走进来时,原本聊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眼睛扫视这个他们不认识的人身上,从腿到手,从脚到头,全都看了一遍。
“女人?”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将一个单词给推出来,当他们看清眼前之人的脸时,声音都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女人!”
一个士兵率先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两步走到那人面前,面带微笑的说:“请问这位小姐,你是怎么来到战场的?又为什么穿着跟我们一样脏兮兮的衣服?要我说,它配不上你,你应该穿那些华丽的、漂亮的衣服。”
莱曼没说话,只是摇摇头,阻止这些人继续靠近的是旁边那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士兵。
他把众人赶到角落,给莱曼腾出一个位置,再拿出几盒罐头。
将罐头肉从“监狱”里放出来后,莱曼的眼睛立即投向了罐头的内部。
没有手指头,没有火药,没有弹片碎屑,这似乎是一个正常的食物?
她很少见过正常食物,也是因为一次开罐头从里面翻出个手指头,她就再也不吃了,几乎都是啃面包,又或者是偷跑到法国农户家里偷鹅蛋——毕竟那些感染者不会往鹅蛋里添东西。
在她想象间,罐头已经递到了跟前,先是动作一顿,反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奇怪东西后,她才接过递来的勺子,舀起一块肉吃起来。
她那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实是把旁边看着的士兵逗得哈哈大笑。
“小姐,你不用这么拘谨,你是刚到战场来吗?”
“英国佬的炮火声没给你吓到吧?”
各种关心和带着一丝玩笑的语气涌入耳中,莱曼没急着回答,像是要听听这些人会花多久时间来讲这些话似的。
直到那个中年士兵发话,她才终于给予了回复:“不劳各位先生费心了。”
快速几口将罐头肉吃完,莱曼把它放到一边,再次伸手接过递来的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
“我打算到外面看看。”莱曼如此说道。
众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那个带自己来到中年士兵率先开口:“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我很快回来。”莱曼起身离开防空洞,在战壕里到处游逛起来,即便她已经十分熟悉。
“我对战壕的熟悉程度已经不亚于家了……不对,应该是两个家,一个是修道院,一个是贝拉拉太太。”
她又陆陆续续碰到了好几个巡逻站岗的士兵,他们的情绪各异,有的兴奋,有的无精打采。
走到战壕的拐弯处,她看见了另一个坐在地上动来动去的士兵。
他的手受了伤,罪魁祸首是刺刀,在他的手臂上划了很大一个口子,用绷带缠的死死的,表情是那种在感受到疼痛才会有的,五官拧成了一团,嘴里还不断说着“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疼痛。
莱曼在他那停下了脚步,眼神时不时的瞥向他的伤口,在准备离开时,那人注意到了他。
“嘿!”
这声音把莱曼重新拉了回来,她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士兵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动作:“怎么了?”她问。
在一个只有大老爷们的战壕里出现一道女声是很令人惊讶的,即便这声音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女兵?”他愣住了,攥着莱曼衣袖的手也松开了。
对于这家伙的震惊,莱曼并不在意,只是把刚刚的问题又提了一遍。
“啊……哦哦,那个……”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一句话才憋了出来:“这位小姐你好,我叫费迪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