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到此为止。”莱曼对阿莉西亚摆摆手,又在日记本上写下“没有了”。
看到莱曼手上的动作,阿莉西亚瞬间成了被放出笼的野兽,当着她的面抠下土墙上的一点泥土往嘴里塞,之后又逃也似的的离开了防空洞。
“我想如果她只是这么疯癫,一直活到战后的话没准我能得到一些希望?比如协会在几次尝试下终于能将抑制候症群的药片送过来了?”莱曼这么想着,脑袋里闪过阿莉西亚从现在的癫狂到日后的清醒,再到一切最初的模样。
日记本的发热打断了正在幻想以后日子的莱曼,她低下头,阿尔文原本意思差不多的话语在此刻变了。
“这是你朋友所感染的症状?”阿尔文问。
“是,没错。”莱曼的补充说:“她仍然保持着清醒,一点点清醒,她跟我对话时并没有像一些感染者那样大吼大叫,而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回答也绝非那种乱答……具体情况你就看记录吧,写的清清楚楚。”
“对于你所提供的病症描述,我们曾在萨尔瓦托雷基金会碰到类似的,叫堑壕异食症。”
“你应该也发现了,该病症并未产生幻觉,仅仅在嗅觉和味觉上发生了改变。与它有些相似的是异食癔症,感染该病症的人会在视觉、嗅觉、味觉上发生改变,在他们眼中,敌军就是移动的食物。”
“我有个问题。”莱曼突然在正在冒字的下方写下自己的疑问,强行打断了阿尔文的发言:“请原谅我的不礼,但我想知道,感染异食癔症的人在最开始会感觉到奇怪吗?因为他们眼中的敌军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个食物。”
“战场上,大多数士兵在最开始上战场时杀敌报国的欲望都会极度膨胀,自然感染会为他们推波助澜,非自然感染就更厉害了。”
“因此,大多数刚上战场的新兵会长期保持着原先的目标,但在完成某个阶段的胜利后,并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形成欲望升级的循环。”
“你在战场上看到的吃人,是士兵最原始的欲望是杀敌报国在秩序病影响下的极端表现,他们将通过这种方式彻底消灭威胁。”
阿尔文接下来的话像是一字一顿,每写一个单词都要打一下点:“这是欲望逻辑的扭曲延伸,符合秩序病感染者荒唐化、极端化的特性。”
接下来,阿尔文的话就更加严肃了,她直接指出自己的担忧。
“因为秩序病会逐渐形成欲望升级的循环,所以在战争结束后可能会在世界各国延伸出一股由秩序病感染者组成的政治势力。”
“协会并不排除这一可能,并猜测他们的存在可能会对秩序病研究记录小队的行动造成威胁和影响。”
“没关系,”莱曼摇摇头,“把那些阻碍行动的家伙看做是战壕外的英军就行了。”
“但愿如此,”阿尔文又话锋一转:“协会在几个小时前通过了对你升任的提议,一些原本你不能知晓或是无权查看的信息大部分都已经开放。”
“那我现在是中层人员?”
“中高层人员,同时,你也是唯一一个不处于协会总部的中高层人员。”
“因为什么导致了我的职位提升?”
“这场升任可以说是突然出现的,理由是作为少数几个处于20世纪的协会成员,尤其是秩序病研究记录小队队长,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其本人理应知道更多信息。”
莱曼沉默一会,指着“升职议案”——尽管知道阿尔文看不到她的动作,然后举起钢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单词:“谁提出来的?”
“协会会长伦纳德,有理有据、再加上一些个人原因,很快,连带着你的小队一起被拔到了这样一个高度,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明白了。”
莱曼从这场聊天中退出来,再看看外面的战壕,啃泥土的、吃血肉的到处都是,好像这真成了餐厅。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那些异食癖疯子已经不是独乐乐了。
他们开始往黑面包里掺火药,有些人甚至吃出了弹片碎屑。
莱曼的运气“最好”,她拿到了一个白里透黑队伍“白面包”,一开始还以为是面粉抹上面了,但咬一口才知道,这分明是石膏粉!
“呸呸呸,什么东西……”莱曼把面包往旁边一丢,下意识的嚼了一下还留在嘴中的面包,结果吃出了火药味,甚至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了,制作面包的那些人往面包里塞了弹片,甚至还有好几个像莱曼那样的“隐藏款”。
最开始,她还能在战壕外英国人、德国人的尸体上翻到东西,但等9月的第一个夜晚到来时,英国人也采取了相同的办法。
翻到的面包中同样夹杂着火药跟弹片碎屑,但与德军这边有些出入的是,他们还掺了点泥土、鲜血进去。
“真是一个‘营养丰富’的面包……”莱曼把面包砸进旁边的污水,但很快,就有一个身材矮小的饿死鬼冲来,把脸直接扎进了水坑,一边像动物般啃食着,一边还不忘喊着跟莱曼一样的话“营养丰富的面包”。
莱曼摇摇头,爬到另一具尸体前,不死心的再次翻找起正常食物来。
不过无一例外,翻到的面包都是添了料的,唯一好点就是罐头,虽然也加了点“营养”。
莱曼掀开盖子,尝了口罐头肉,带着点铁锈味,忍着那股恶心,还是能咽下几块的,但等她的手触碰到里面的断指时,瞬间就食欲全无了。
她把还没咽下去的罐头肉给全吐了出来,然后又用水漱了漱口。
“这是不给人活路啊……”莱曼擦着嘴角,把刚刚还视若珍宝的罐头肉给扔的远远的,再也不想去翻尸体了,逃也似的回到了战壕。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阿尔文给她说过的那几个词“朊病毒、hIV、肝炎病毒、沙门氏菌、大肠杆菌”。
她快步躲进防空洞,把自己缩进防空洞的角落,仿佛只有那个地方能短暂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