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小心!”陆芝的声音从云层传来,十七道青虹穿透妖雾,“刹那”剑穗上的碎瓷米粒化作剑光,硬生生将骨龙斩成两截。
陈平安借力落在祭坛顶,碎瓷微光与祭坛符文共鸣,显露出坑底的万具尸骸。每具尸骸心口都嵌着桃核大小的碎瓷,正是青童天君神窍的残片。
“原来神窍残片被炼成了尸核。”他握紧“照夜”剑,剑柄红绳突然绷直,“宁姚,用正阳剑斩阵眼符文;刘羡阳,守住东南巽位;陆仙子,护着碎瓷融核。”
刘羡阳的刀风卷起千瓣桃花:“少废话,老子早砍开三条血路了!”他忽然瞥见远处山巅,周密的身影正站在骨幡中央,手中握着染血的《归墟密典》。
“周密!”陆芝的断剑突然化作青虹,“当年在剑气长城城头,你偷学的锁魂术,今天该还了!”
周密冷笑,密典翻至末页:“陆芝,你以为有了照夜剑的剑穗,就能挡住十四境?”他抬手一挥,骨幡阵突然逆转,万具尸傀的尸核同时爆燃,“看看这些尸核,都是北俱剑修的神魂!”
陈平安的碎瓷突然发烫,他望见尸核深处,竟藏着当年守冰门剑修的记忆碎片。那些被锁魂幡困住的神魂,正透过碎瓷向他呼救。
“齐先生说过,”他将碎瓷按在祭坛中央,“人间的灯火,不该被神道的余孽吞噬。”
碎瓷微光化作千万条光链,每条都系着尸傀心口的尸核。陆芝的“刹那”剑穗同时发力,十七根红绳如活物般游走,将神魂从尸核中剥离。
“陈平安,你敢!”周密的密典突然崩裂,“这些神魂是蛮荒王座的基石!”
宁姚的正阳剑此刻已斩落最后一道阵眼符文,她望向陈平安,剑尖滴着妖血:“当年在剑气长城,你教我‘剑要守心’,现在该让这些剑修的神魂归位了。”
碎瓷微光突然暴涨,万具尸傀应声倒地。陈平安接住坠落的神魂,每个神魂都化作光点,汇入他掌心的碎瓷——那是青童天君留下的灯座,此刻正被人间灯火填满。
“原来神窍的真正用法,是渡魂。”陆芝的剑穗轻轻颤动,“青童天君早就算准,七虚宗会用尸核炼阵,所以留了碎瓷当灯芯。”
刘羡阳的刀突然指向周密:“老匹夫,现在轮到你了!”
周密却在妖雾中轻笑,身影渐渐虚化:“陈平安,你以为破了阵就能赢?金甲洲的地脉里,还埋着三十三具尸祖骸骨——”他的声音突然破碎,“等着吧,下一次,蛮荒的铁蹄会踏碎你的灯!”
妖雾散尽时,金甲洲的雪地已被剑光洗成素白。陈平安望着掌心碎瓷,那里正映着剑气长城的城头,裴钱正举着糖葫芦向他摇晃。
“陆仙子,”他望向陆芝染血的剑穗,“那些被救下的神魂,能送回剑气长城吗?”
陆芝点头,碎瓷米粒在剑穗上拼成剑形:“他们的断剑,早就在城头等着了。”她忽然望向东方,那里的云海正透出微光,“你看,照夜剑的剑光,已经照亮了金甲洲的渡口。”
远处,大骊铁骑的旌旗正顺着剑光驶来。李宝瓶骑着白马踏雪而至,宝瓶中溢出的金色波纹,正将妖雾残留的浊气净化。
“陈平安,”她翻身下马,鬓角别着朵桃花,“崔瀺在老龙城摆了新棋盘,说要借你的碎瓷,在金甲洲立座新的灯碑。”
陈平安望向雪原尽头,那里的妖雾正在剑光中消散,露出被冰封百年的村庄。村头的老槐树下,一个少年正握着木剑,朝着剑光的方向跪拜——那是被尸傀祸乱的幸存者。
“立碑就不必了。”他握紧“照夜”剑,剑柄红绳系着的不仅是剑气长城的断剑,更是千万个这样的少年,“只要有人愿意握剑,灯火就不会灭。”
陆芝忽然轻笑,剑穗上的碎瓷米粒突然飞向少年:“傻小子,把剑举高些。这剑光,能照见千里外的糖葫芦摊子。”
雪原上,少年懵懂地举起木剑,碎瓷微光落在剑刃上,竟映出裴钱在城头画的灯盏。陈平安忽然明白,青童天君与齐静春的算计,从来不是让某个人成为灯芯,而是让每个握剑的人,都能接住前人递来的火种。
金甲洲的风雪渐歇,照夜剑的剑光化作星河,顺着地脉流向每座村庄、每片桃林。当第一盏灯在废墟中亮起时,陈平安听见剑穗红绳在风中轻颤,仿佛在复述老大剑仙的遗言:“剑修的剑穗,要系住人间最烫的火,让每个在长夜中抬头的人,都看得见光。”
金甲洲的雪夜静得能听见碎瓷轻颤,陈平安坐在老槐树下,望着掌心碎瓷映出的星图。那些被救下的神魂已化作光点融入地脉,在雪原下织成一张光网,每处光点都对应着一座即将苏醒的村庄。
“陈平安,”宁姚的正阳剑垂落雪面,剑穗上的冰珠已化作桃花瓣,“碎瓷的光网在往北俱芦洲延伸。”
他点头,指尖抚过剑穗红绳:“是青童天君的神窍在认主。每座光点,都是一盏待燃的灯。”忽然瞥见树影里有人影晃动,一个背着药篓的老猎户正跪在雪地里,对着碎瓷微光磕头。
“老人家,不必如此。”陈平安扶起猎户,却见他衣襟内藏着半块断剑,剑鞘上刻着“守”字,“这是……”
“祖上是北俱剑修。”猎户擦去眼角雪水,断剑在微光中泛起暖意,“尸傀祸乱时,这剑突然发烫,引着我们往剑光处跑。”
刘羡阳的刀风卷着雪粒掠过树梢:“老猎户,你家灶坑还有红薯没?老子砍了一天尸傀,饿得能吞下山头。”
猎户咧嘴笑,从药篓掏出烤红薯:“壮士稍等,灶里还煨着几个。”他忽然望向陆芝,后者正将神魂光点注入断剑,“这位仙子,您剑穗上的碎瓷,可是能照见我家娃的魂魄?”
陆芝的“刹那”剑穗轻轻一晃,碎瓷米粒映出少年握剑的模样:“你看,他在剑气长城城头,正跟着裴钱学画灯盏。”
雪地里,李宝瓶的白马踏碎薄冰而来,马鞍上挂着盛满米酒的葫芦:“陈平安,崔瀺的密信说,金甲洲地脉里的尸祖骸骨,藏在‘雪眉岭’的古佛窟。”她鬓角的桃花被剑气染成金红,“还有,大骊铁骑在西南发现七虚宗的传送阵,直通……”
“直通倒悬山。”陈平安忽然站起,碎瓷微光在雪原上投出剑形光影,“周密想借尸祖骸骨,打通神道与蛮荒的通道。”
陆芝的断剑突然出鞘三寸,剑鸣惊醒了沉睡的老槐树:“雪眉岭的佛窟,当年青童天君斩落神道权柄时,曾用佛骨镇压。”她望向东北方向,那里的云层正泛着尸气紫,“现在尸气外泄,怕是要唤醒古佛窟的尸骸。”
刘羡阳咬了口烤红薯,糖汁在雪地上烙出灯形:“管他什么尸祖,老子的刀正缺磨刀石。”他忽然瞥见老猎户腰间的断剑,“老家伙,你这剑借我砍两刀?”
猎户慌忙摇头:“壮士说笑了,这剑连鞘都拔不出……”话未说完,断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光映着刘羡阳刀疤纵横的脸,竟如遇故主般轻颤。
“奇了。”陈平安望着剑刃上流转的碎瓷微光,“这是当年守冰门剑修的配剑,如今认了新主。”
陆芝忽然轻笑,剑穗上的碎瓷米粒飞向老猎户:“收下吧,你祖上的剑,该回家了。”
雪眉岭的寒风在此时呼啸而至,携来隐约的尸吼。陈平安望向雪原尽头,那里的妖雾虽散,却有三十三道紫黑地气正往古佛窟汇聚。他握紧“照夜”剑,剑柄红绳系着的不仅是剑气长城的断剑,更是千万个像老猎户这样的人间灯火。
“走。”他踏剑升空,碎瓷光网在脚下展开,“去雪眉岭,让周密看看,人间的灯,不是尸祖能吹灭的。”
李宝瓶勒住马缰,宝瓶中溢出的金芒化作路标:“我带铁骑清理传送阵,陈灵均那小子在归墟眼炼剑,说要给每盏灯配个剑穗。”她忽然望向老槐树,那里的少年正举着木剑追逐碎瓷光点,“陈平安,你说当年齐先生在骊珠洞天种桃树,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多握剑的孩子?”
“他知道。”陈平安的声音混着剑鸣,“齐先生说过,人间的灯火,要靠一代代人传下去。就像这剑穗红绳,断了又接,永远烧不尽。”
雪眉岭的阴影里,周密的身影浮现,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龟甲。他望着天空中流淌的碎瓷光网,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剑鸣——那是三十七具尸祖骸骨在颤抖,却被光网灼得滋滋作响。
“陈平安,”他的声音混着尸气,“你以为救下神魂就能赢?古佛窟的尸骸,可是当年被青童天君斩落的神道权柄!”
回应他的,是“照夜”剑划破风雪的清鸣。陈平安踏剑而来,剑穗红绳上的碎瓷米粒突然爆亮,将整片雪眉岭照成白昼。在强光中,古佛窟的石门轰然开启,露出内中供奉的三十七座尸骸——每具骸骨的额间,都嵌着与碎瓷同源的神窍残片。
“原来尸祖骸骨,就是被斩落的神道权柄。”陆芝的断剑化作十七道青虹,分别抵住尸骸眉心,“青童天君当年不是镇压,是把权柄炼成了灯座。”
陈平安将碎瓷按在石门符文,微光涌入的刹那,三十七具尸骸突然发出清越剑鸣。他们的额间残片与碎瓷共鸣,竟在雪眉岭上空凝成一座微型剑气长城,城砖上刻着的,正是老猎户、少年、甚至裴钱画的灯盏。
“周密,你看错了。”陈平安的剑尖抵住尸骸眉心的残片,“这些权柄不是尸祖,是青童天君留给人间的三十七盏灯。”
风雪在这一刻静止。老猎户握着断剑站在山脚下,看见雪眉岭的光华中,无数光点正飞向金甲洲的每座村庄。那些光点落在灶台、落在窗棂、落在少年的木剑上,化作永不熄灭的灯火。
刘羡阳的刀风卷起最后一片妖雾,忽然瞥见陈平安掌心的碎瓷:“小平安,你这碎瓷咋越来越亮了?”
“因为,”陈平安望着雪原上渐次亮起的灯火,“每个接过火种的人,都在往碎瓷里添油。”他忽然轻笑,想起裴钱在城头画的灯盏,“陆仙子,等打完这仗,该带裴钱来金甲洲看看,她的糖葫芦,能甜亮整片雪原。”
陆芝的剑穗轻轻晃动,碎瓷米粒在风雪中拼出“灯传”二字:“她若来了,怕是要把糖葫芦摊子摆到雪眉岭,说这是天下最亮的灯座。”
雪夜渐深,金甲洲的灯火却越来越亮。陈平安握着“照夜”剑,感受着剑柄红绳传来的温热——那是千万个握剑人掌心的温度,是齐静春留在本命瓷里的愿力,是青童天君藏在神窍中的火种。他忽然明白,所谓大战从不是终点,而是下一盏灯亮起的开始。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雪眉岭时,老猎户看见陈平安一行人踏剑远去,留下的碎瓷光网仍在守护着雪原。他握紧手中断剑,剑鞘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纹路——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灯盏,像极了裴钱在剑气长城城头画的那盏。
流霞洲的赤霞在暮色中烧得如火如荼,陈平安一行人驭剑掠过天隅洞天的云海,忽见下方青崖上悬着半截古剑,剑身上的铭文被赤霞镀成金箔。宁姚的正阳剑突然轻颤,剑柄红绳系着的碎瓷米粒与古剑共鸣,在云海上投下千万道剑光。
\"这是青童天君斩龙时崩碎的龙鳞。\"陆芝的断剑化作青虹绕剑三匝,剑穗上的碎瓷映出古剑内封存的龙魂,\"当年蜀中暑在此炼化超然台,用这龙鳞镇压流霞洲地脉。\"
刘羡阳扛着绣春刀踩碎一片云絮:\"老陆,你家天君当年斩龙时,莫不是顺道砍了自家神窍?\"他突然嗅到风中的焦糊味,远处山坳里冒出黑烟,几座悬空道观正在崩塌。
李宝瓶勒住白马,宝瓶中溢出的金芒凝成地图:\"陈平安,流霞洲的山水印谱显示,超然台的地脉与金甲洲的碎瓷光网相连。\"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赤霞山脉,\"蜀中暑的弟子说,最近常有夜游神偷取道观香火,连陆氏剑宗的镇山剑都被啃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