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贵妃薨逝,咸福宫的奴才都被安排妥帖。
茉心进了古董房,惢心曾经同茉心莲心她们相处过,关系也算不错。
只是后来她们都去了后宫娘娘们身边,所以关系就渐渐淡了。
但自从茉心一次来尚衣局买针线,两人便又熟络了起来。
这几年来,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中间没有掺杂利益,感情也纯粹很多。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她攥紧惢心冰凉的手。
惢心一进屋便瘫坐在木椅上,眼泪簌簌往下掉:“茉心病得很重,我前日给她送棉衣,她死活不让我进门。
我今日硬闯进去,见她面色蜡黄,咳得喘不上气,可我找了江与彬来,她竟将人轰走……”
话音未落,云舒便反应过来了——高热、咳喘、拒见太医,这是痘疫。
“我给你的平安符一定不要离身。”云舒盯着惢心郑重说道。
惢心:“姐姐放心,你送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戴着的。”
云舒脑中快速思索着现下的剧情,一边推着人往门口走,“从今日起,不许再靠近古董房半步!”惢心还欲争辩,却被云舒不容置疑的眼神震慑,只得红着眼退出去。
云舒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皱眉。
若真是迟来的痘疫,那这一次…还会是皇上吗?
她定了定神,快步往皇后寝殿走去。
长春宫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有安胎药的,也有皇后自己风寒药的气味。
富察琅嬅斜倚在金丝软榻上,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听到云舒说的,出宫这几个月底下怕是有什么重要消息没传来,她猛地咳嗽起来,绣帕掩住唇间溢出的血丝:“你即刻去联系我们的人,别是被什么人收买了…”
得了皇后指令,云舒出去做事就轻松许多。
暮色渐浓,宫墙投下的阴影如巨兽般吞噬着每一个角落……
紫禁城的初冬裹着刺骨的寒意,月光透过斑驳的宫墙洒在琉璃瓦上,泛着冷冽的银光。
云舒裹紧黑色斗篷,怀中揣着油纸包好的桂花糕,快步穿梭在寂静的宫道上。
寒风卷起她的衣角,抬头望天,已经明月高悬。
古董房和四执库挨的很近,云舒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莫名觉得这里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云舒轻叩三下,门内传来微弱的回应,她推门而入。
“来了,染了足够的香,放心。我去看着,抓紧时间。”
“嗯。”
轻轻推开庑房东边的那间,一股浓重的药味与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她作呕。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床上蜷缩着的身影在微微颤抖。
“茉心”云舒低声音唤道,摸索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晕下,茉心的面容显露出来——曾经清秀的脸庞如今凹陷长了大大小小的红包,嘴唇干裂,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茉心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云舒眼睛的一瞬间,干涸的眼眶竟涌出泪水:“云舒姑姑……”话一出口,茉心便瞬间反应过来,激烈的挣扎,声音都大了两分:“离我远点!”
云舒知道她的顾忌,将脸凑近油灯:“我戴了面纱,放心。”
她将油纸包轻轻放在床边:“惢心说你爱吃桂花糕,特意给你带了些。”
她伸手去摸铜壶,触手温热,这是茉心白日里偷偷花了半个月的月钱买了炭,自己烧好的。
茉心在云舒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却没有伸手去拿打开的糕点,只是死死攥着被褥,声音沙哑:“离我远点…我…染了痘疫。”
“我猜到了。”云舒不紧不慢的开口,“江与彬医术还行,只要你配合吃药,是可以好的。”
茉心闻言刚要摇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沫溅在被褥上。
好容易缓过气,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云舒姑姑,我额娘没了,贵妃娘娘六年前就被太后害死了……我活在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盼头。如今我只想用这最后一口气,替娘娘报仇……”
六年前,本来慈宁宫的八珍汤只要再多喝两个月,太后就会因为感染风寒急症而亡。
可没想到,皇上会忽然减了慈宁宫份例,还让御林军把守,阴差阳错之下倒是保住了太后的命。
“你想要把你的东西送进慈宁宫?”云舒的声音太轻,却让茉心的心猛的收紧。
“姑姑慧眼。”茉心艰难地喘息着。
云舒自顾自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茉心跟前:“你真的不想活下去吗?江与彬能救你。”
茉心轻笑出声,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猛的转头看向云舒:“姑姑,求你帮我……”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哀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慈宁宫有御林军看守,想要送东西进去,并不算容易,何况茉心现在的状况……
“好,我帮你。”云舒呼出一口气,轻轻为茉心掖好被角。
茉心露出欣慰的笑容,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
夜更深了,寒风呼啸着掠过宫墙,云舒裹紧斗篷,心中有些闷。
她早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但还是来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茉心对高曦月会这么……这么好。
不认为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就像是她对惢心,也不过是因为任务目标而已。
冷风打在她的脸上,让云舒清醒了过来:她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这件事对她有利就行。
就像与永琏,与魏嬿婉,与进忠这些人之间一样。
基于对自己无害有利,加上她确实不讨厌这些人,所以她可以扮演不同的好人,促进某些事情的发展。
……
紫禁城的冬天来的很快,不过五六日,就下起了小雪。
朔风卷着细雪拍打着窗棂,苏绿筠端坐在鎏金铜镜前,任由可心为她簪上合欢步摇。
烛光摇曳,映得她唇上的胭脂愈发艳丽,恍若天边将坠的晚霞。
自从六阿哥出生,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打扮过了。
“娘娘,三阿哥已经锁在偏殿,门窗都加了三道铜锁。”可心轻声禀报道。
苏绿筠捏着银盒的手一紧,她也不想这样的。
但之前就是因为皇上来钟粹宫用膳,永璋忽然跑出来触怒了皇上还不自知,惹得钟粹宫遭受两个月的冷落。
所以,这回:“看仔细些,莫要再让三阿哥到处乱跑,触怒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