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蔻跪在血泊中,双臂僵硬地环抱着那个浑身血污的婴儿。
怀中的重量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陌生。红蔻茫然地望着前方空洞的眼睛。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那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破晓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医疗区:\"红蔻!红蔻!\"
他奋力挤过忙碌的人群,医护们正忙着处理伤员,推着器械车匆匆来往,没人停下脚步。直到他看见手术台——红蔻跪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而她母亲就躺在旁边,大睁着眼睛,身下是一滩已经发暗的血。
破晓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整个医疗区依旧嘈杂,医生在喊药名,伤员在呻吟,机械滴滴作响。可就在这片混乱中,红蔻母亲的尸体静静躺着,无人问津。
——为什么这里有个人死了,其他人却像没看见一样?
一辆金属推车哐当一声停在手术台旁,车上堆叠着几具已经僵硬的躯体——有的是内脏破裂的猎荒者,有的是被噬极兽撕碎的城防军。医护人员麻利地将红蔻母亲的尸体从手术台上拖下来,随意地摞在最上层。
红蔻猛地站起来,怀里的婴儿差点滑落。她伸手想要抓住推车,却被一名护士拦住:\"别妨碍工作!\"
推车吱呀作响地朝空中农场移动,红蔻站在原地发抖。这些尸体都会被送进空中农场变成培育作物的养料。
以后她吃的每一口面包,喝的每一杯蔬菜汁,都可能含有她母亲分解后的养分。
破晓一把将浑身发抖的红蔻搂进怀里,她怀中的婴儿摔落在地,发出尖锐的啼哭。但这尖锐的声音红蔻却仿佛听不见。
与此同时,摩根站在指挥室中,冷冷注视着维克多。
\"为什么不商量就擅自行动?\"
维克多的机械臂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开合。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只挤出一句:\"我...我以为那片区域安全...\"
摩根冷笑一声,缓步走近:\"现在城防军折损三成,你觉得灯塔还能维持多久的秩序?\"他敲了敲控制台,\"是时候实施三大法则了。\"
\"可那太——\"维克多的声音突然卡住,喉结滚动,\"孩子集中抚养我能理解,但'远行'...那根本就是让为灯塔操劳一辈子的老人去送死!还有……\"
摩根只是静静看着他,直到维克多的视线开始游移。指挥室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挺拔如刀,一个佝偻如败草。
走廊监控拍到,维克多离开时,机械臂的正在不正常地颤动。
维克多重重地关上宿舍的门,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跌坐在床边,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该死...\"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咒骂,声音嘶哑。自己的失误,对他内心来说就是巨大的打击,摩根又给他补上一记重锤。
摩根提出的三大法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一条都逻辑严密,每一款都符合灯塔的生存需求。可当他想象着人们按照基因被分配何可能毫无接触的对象进行繁衍的模样,胃部就一阵绞痛。
镜子里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毛头小子...\"他突然苦笑出声,卡米拉的嘲讽此刻无比清晰。是啊,他确实不够狠心,不够决绝。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就该像摩根那样,把情感锁进铁箱,沉入海底。
维克多缓缓抬头,三大法则贯彻着:\"情感是生存的累赘。\"
摩根在舱室走廊拦住了还没缓过神来的查尔斯,脸上带着夸张的赞许神情。他一把按住少年的肩膀,声音洪亮得能让路过的每个人都听见:
\"整个灯塔都在传颂你的奇迹!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救世主,偏偏只在你面前显圣!\"
查尔斯困惑地眨着眼。他确实记得废墟里那个缠满绷带的身影,但...
摩根不容分说地揽住他继续往前走:\"人们需要希望,需要相信有超越凡俗的力量在庇护灯塔。\"他在查尔斯耳边压低声音,\"而你,就是连接那个存在与人间的桥梁。\"
经过的城防军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着\"就是他吗?听说噬极兽见了他就逃...\"
摩根满意地看着效果,继续蛊惑道:\"成立教会吧,让所有人通过你获得救赎。\"他的手指在查尔斯后背轻轻划过,\"我会给你准备最华丽的祭袍。\"
摩根轻轻推着查尔斯的后背,将他带进一间特意准备的舱室。这里如同旧世界的教堂,前方有一面刻着众生百态石雕的墙。
\"在这里好好准备,\"摩根拍拍他的肩膀,\"想想怎么向大家讲述你的神迹。\"他顺手理了理查尔斯额前的碎发,\"你可是被选中的人。\"
摩根大步走进医疗区,目光一扫,正看见红蔻和破晓紧紧相拥的身影。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红蔻的下巴原本抵在破晓肩上,眼神涣散痛苦迷茫。察觉到摩根的视线,她猛地一颤,慌忙推开破晓站直身体。
摩根的目光掠过两人,落在摔在地上的婴儿上。红蔻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摩根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得反常:\"你母亲是很优秀的猎荒者,你也会是。\"他向前一步,手掌重重按在红蔻肩上,\"从今天起,我亲自训练你。\"
红蔻瞪大了眼睛,摩根的手掌很沉重:\"总有一天,你会接替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