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清近来一直都是宿在书房忙政事,并未与她同宿。
夜半到蕉雨阁时,她人已经睡下了,季宴清坐在榻边,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着她蜷缩在那。
他用手抚上宁宁的小腹,那里面有个孩子,可惜不是他的,思及此,男人的脸色被不甚明亮的烛火照的有些狰狞。
张老道说星宿上有‘双帝星’现世,他虽然不喜欢这疯癫道人,可他说的话向来不会错。
要么他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孽种,要么就是这孽种会将大梁的江山取而代之。无论哪种可能,他都没法接受。
他可以忍受宁宁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威胁到江山社稷他不能忍。
手不由自主用了些力,宁宁眉头被痛的不自主皱在一起,痛呼出声,他这才如梦初醒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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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兰被腹上疼痛惊醒,察觉到不对猛的睁开眼,便看到他脸色晦暗坐在榻边。
她一脸惊恐的缩在床角,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口, “既然你容不下它,何不一碗堕胎药送走它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说到这住了口,“明日我们便离开这回都城,我可以放过徐家众人,也可以留徐子元一条命。”
说到这,他将宁宁扯了过来,逼她同自己对视,“但是,宁宁啊,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更是,若是你再胆敢骗我......”
他声音像是从牙间一个个挤出来,“那时,我定会真的会杀了你,以及你身边的所有人,不会让你在扰我心神。”
“宁宁,你听懂了吗?”
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宁兰相信他真的做的出来他说的,下意识点点头。
季宴清又道,“我是要你承诺,亲口告诉我,以后不会再骗我了,以后同我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再骗你了,以后都和你好好过日子。”
徐子元还在他手上,徐家众人还在他手上,宁兰不想触怒他,乖乖照着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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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清决定尽快启程回都城,西北这地方他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新上任抚州刺史,
“日后抚州政事你就按这册子上的做,安抚民心,籍定户籍,加固城墙,还有,要将西北与外邦的商贸打开,除开盐铁米粮不可卖,其他要鼓励经商。”
胡刺史已经被他砍了脑袋,那些一同售卖粮商还关在大牢,“那些同胡刺史高价售粮的粮商罚没家产,免除其余刑罚。”
“另外,徐子元忤逆圣驾,徐氏三代内不得做官、不得考科举、不得行商。”
户部侍郎张大人也被叫进书房,季宴清递了张全新的户籍给他,
“你母亲有个远房前些年嫁到到了甘州,以后这个姑娘就是你的远房表妹,回去都城后她暂时住在张府,之后我会下旨接她进宫。”
张侍郎脑子转了转,便明白此事,“臣明白了,回去定会安排好此事。”说完便回去提前写信寄给张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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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府上昭贵妃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现在知道宁宁身份只有吴今和韩太医。
她前朝之后的身份更是要保密,他便顺着徐子元给宁宁办的户籍,以后宁宁就是甘州兰氏女了。
季宴清躺回椅子上,被挫败感压的喘不过气。
从他有记忆,他便是庆王府的世子,舅舅们战功赫赫,他出去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再后来,先皇选中他,亲自带他在身边教导,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未来的天子。
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便会一堆人替他做好,他除了政事万事都不用上心。
连先皇给他定好的妻子都是最好的,他私下见过林玉棋,她被林夫人教的很好。
会管家,又漂亮、聪慧、满腹学识,他对她是满意的,后来她做皇后也是合格的,宫中事务繁琐,宫女太监上下有几万人。
她要有雷霆手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又要有怀柔政策,恩威并施,才能让奴才忠心,她都做的极好,可惜她背叛自己。
这绝不可原谅。
后来他碰到宁宁,她救了自己,同自己在利州共同生活了数月。她古灵精怪的,同宁宁待在一起,他是开心的。
他也是真心喜欢宁宁的,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这么多年,头一遭体会到挫败感。
那时觉得她是乡下来的,没见识,不懂跟着自己的好。可是后来她做了自己的贵妃,地位尊宠。
她依旧毫不犹豫舍弃这一切,舍弃自己,跟着徐子元躲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若是换个人如此行事,他早就下令将人处死了,可面对宁宁,他总是有种不知道如何使力的无力感觉。
两人开始明明可以很好的,现在却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曾经背着人去问过徐家的仆人,宁宁是如何同徐子元相处的,他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仆人说两人就是夫妻正常的相处。
徐子元也并未同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却喜欢他喜欢的要命。
季宴清苦笑一声,自己大抵是疯了吧,竟然在此刻会去羡慕一个粗鄙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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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宁兰刚睡醒,婢女便道,明日便出发离开这,让她看看自己要带走哪些东西,。
宁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青州,也不知道徐子元怎么样了。
他说放过徐子元,但是这人向来是没有什么信誉的,她不是很放心。
正在想着怎么开口,便看到季宴清走了进来,“跟我出来。”
宁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跟着他出来,上了院子的阁楼。
阁楼有三四层,站在那向下看去,原来这房子后面两条街便是青州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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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大门被衙役打开,自里面出来一个男子身影,宁兰心下一紧,那是徐子元。
他正低着头,向着府衙外面走去。他衣着整洁,看着身上没有明显的损伤,只是神情落寞瞧着有些不太好。
她忍不住向窗前走了一步,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看向季宴清。
他见状只是一言不发,不耐烦的瞥开眼,
“我把人放了,也让你亲眼看过了,我说话算话,说放过他就不会在为难他,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嗯。”宁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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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站在巷子里,下意识看向附近的一座阁楼,只是没有看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今日牢中突然来了个人,当日便是被他抓回来的禁军都尉,他道,
“陛下开恩,赦免你的罪,出去好好生活,不要再去奢求不该奢求之事,对你,对她都好。你可以走了。”
定是宁宁牺牲了什么那皇帝才肯松口放他离开。只恨自己无能,徐子元缓慢的往前走。
宁兰在他看过来前便躲开了,他没事自己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