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杭死死盯着那些在通道里瞎晃悠的灰白人影。
脑子里就两句话,冰凉,刻骨。
【清醒是罪。】
【聆听低语,找到你的“归宿”。】
硬来?雪莉刚试过了,下场就是差点被那听不见的声浪掀个跟头。拿刀子捅墙?墙跟活的似的,滑溜得很,屁用没有,还惹一身骚。
这鬼地方,就不让你走寻常路。
清醒是罪……
那不清醒呢?
李杭心里头,冒出个邪门的念头。
不是真疯,是……装疯?学它们?
他瞅着那些病号服,动作死板,表情空洞,跟丢了魂儿似的,各玩各的。
“雪莉。”李杭嗓子眼儿里挤出点气声,轻得不能再轻。
雪莉正全神贯注盯着通道那头黑黢黢的地方,闻声偏过脑袋,眉头拧着:“干嘛?”
“学他们。”李杭没多废话,下巴冲那些晃荡的人影抬了抬。
“学他们?”雪莉卡壳了,反应过来李杭啥意思后,那表情,又荒唐又觉得这小子是不是也疯了,“你是说…装成那帮傻子?”
李杭没吭声,紧绷的身子先松了下来。
肩膀耷拉下去,整个人没了精神气,视线也故意放空,直勾勾的,啥也映不进去。脚下也开始不利索,学着那些影子的样儿,摇摇晃晃,往前蹭了那么一小步。
雪莉看着李杭这秒怂的样子,嘴角直抽抽。
这小王八蛋脑子里都装的啥玩意儿?
可刚才那滋味不好受,硬碰硬纯属找死。她咬咬后槽牙,妈的,这招也太他妈离谱了,可眼下没别的辙。
她吸了口气,把那股子随时准备干架的劲儿收了,也学着放松,学着让表情变得木讷,动作也慢吞吞拖泥带水。
怪事儿立马就来了。
两人都切到这“不清醒”模式,耳朵边上那些本来吵得脑仁疼、要把人逼疯的嗡嗡低语,居然,真的,小了!
没全没,但那股子硬往魂儿里钻的劲儿轻多了,变成了远处模糊的背景音。
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点。
就连旁边晃荡过去的病号服,也真拿他俩当空气了,擦身而过,连个斜眼都欠奉。
行得通!
李杭心里一定,脸上还得是那副呆样。他把口袋里那块黑石头攥得更紧,凉意让他在这片浑噩里,还能守住那么一丁点清明。
光装傻还不够。第二条是“聆听低语,找到你的‘归宿’”。
这些碎碎念既然是规矩的一部分,里头肯定有道道。不能全挡了,得想法子筛出点有用的。
李杭把心思沉进握着石头的手心。他不光躲着那些低语,还试着用设计师那点直觉,透过黑石头的过滤,去“摸”那些声音里的波动。
黑石头跟个筛子似的,把那些纯粹的恶意、乱七八糟的精神垃圾滤掉,留下点更深、更有点条理的东西。
断断续续的,破破烂烂的字眼,跟沉船底捞上来的瓦片似的,开始往他脑子里蹦:
“……实验……体……”
“……编号……七三……失败……”
“……强行……融合……”
“……排异……失控……”
“……根源……碎片……污染……”
这些字眼,冷冰冰,拧巴,一股子消毒水兑福尔马林的实验记录味儿。
方舟!
李杭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这帮狗娘养的!这活着的疯人院,八成就是他们哪个实验搞砸了的烂摊子,一个失控的、用扭曲规矩搭起来的鬼地方!
那些低语,不是瞎嚷嚷,是这“失败品”在翻来覆去嚼它自己怎么被造出来的破事儿!
雪莉听不见李杭脑子里的动静,但她对危险的嗅觉灵得很。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嗡嗡声不一样,有的方向传来的声音带着更重的恶意,让人汗毛直竖,本能想躲开;有的方向,就平缓点,甚至好像……在指路?
她递了个眼色给李杭。
李杭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他也感觉到了,有些低语的“方向感”更强。
两人继续维持着那副呆滞摇晃的德行,跟提线木偶似的,小心翼翼,朝着那些感觉上相对“安全”、指向性更清楚的低语传来的方向,一点点往前挪。
走得贼慢,一步一挪,跟踩棉花上似的。还得时刻端着,表情动作不能走样,眼神不能对上,动作不能快,甚至脑门儿都不能皱一下,不然这身“疯皮”一破,指不定立马就得挨顿毒打。
通道在眼前延伸,扭曲。
灰白色的肉壁还在蠕动,黏糊糊的液体顺着管道接口往下滴答。
也不知蹭了多久,前面的景儿开始变了。
蠕动的肉壁看着薄了些,隐隐约约能瞅见后面透着点冰冷的金属玩意儿。一些锈得不成样子的管子、线路,跟鬼剃头似的,缠在那些还在跳的血管管子上。脚底下也不再是纯肉毯子,开始有破破烂烂的水泥砖露出来,上面糊满了粘液和肉膜。
他俩好像正从这“活迷宫”的外围,往更深的地方走——一个被扭曲规矩彻底啃烂、改造过的废弃工厂内部。
空气里的味儿更冲了,烂甜腥气里,又加了浓重的铁锈味和呛鼻子的化学药水味儿。
低语声到这儿,更清楚了,也更……乱了。
李杭能捞到更多关于“实验”的碎片信息,指向某个具体的鬼地方。
雪莉却感觉,前面某个方向,传来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心悸,好像有什么特别要命的东西趴在那儿打盹。
两人对了一眼,都从对方那儿看到了凝重。
这靠“装疯卖傻”换来的太平,还能撑多久?
那些低语叨逼叨指向的“归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是坑?
还是……更他妈疯的地方?
通道收紧了。
两边的肉壁蠕动着,湿腻腻地蹭过来。
那股子烂甜混着消毒水的味儿,稠得糊嗓子,吸口气都跟喝泔水似的。
嗡嗡嗡——
没完没了。
更密了,更响了。
脑子里又痒又麻,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爬,搅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李杭嘴唇抿得死紧。
汗顺着鬓角淌,痒得难受。他攥着口袋里的黑石头,手心都快被硌破了。
石头凉飕飕的,可那层看不见的乌光却抖得厉害,跟快灭的灯苗子似的。
顶不住了。
这鬼地方的精神污染太冲,石头也快扛不住了。
更多的字眼,带着冰碴子和疯劲儿,硬往他脑子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