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勒察尔派人将宇文冲被击退,阿史那风已死的好消息,派人快马加鞭通知给颉利可汗。
寅时二刻,突厥大本营内除了巡逻的士兵外,一片死寂。
此时,颉利可汗正在温暖的毡帐中酣睡,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护卫撩开帐帘,轻声却又带着兴奋地叫醒他:“大汗,大汗,有紧急军情!”
“什么事?”颉利可汗睡眼惺忪,一脸不悦地看着护卫。
“大汗,刚刚乌勒察尔老将军派人传来喜报。
宇文冲联军被击败,西突厥阿史那风等人已死,此战共斩杀联军二万五千余人。
就是……”
“说,别吞吞吐吐的。”
“阿史那郁王爷战死,我军损失一万五千。”
“阿史那郁这个废物,胜券在握下竟然还能被杀,真是死得活该!
传令,升乌勒察尔为俟斤,赏五千马匹,一万只羊,并让其统领阿史那郁所部。
明日辰时率五万大军列阵联军右侧,与我军一起夹击联军。”
“是,大汗!”护卫领命,迅速退下执行命令。
就在颉利可汗思考这一仗得失时,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凄凉的哭喊声。
“帐外是何人在哭嚎?”颉利可汗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问道。
守在帐外的护卫连忙回道:“禀告大汗,是巴图尔将军求见。”
“传他进来。”颉利可汗揉了揉太阳穴,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一会儿,巴图尔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大汗,我的部落……全完了啊!”
颉利可汗心中一紧,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汗说清楚!”
巴图尔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派去赶牦牛的人刚刚回来报信,说部落遭遇了袭击。
部落没所有人都被杀了,牛羊也被抢光,整个部落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颉利可汗气得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矮凳,怒吼道:
“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对我突厥的部落动手!”
巴图尔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说道:“据回来的人讲,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标记,所以暂时不清楚。”
颉利猛然想起了什么,“现场使用武器可有火器?”
巴图尔自然明白颉利可汗这话的意思,他连忙摇头,哭着说道:“大汗,现场并没有火器的痕迹。
敌人使用的也都是常见的弓弩弯刀,不像是大唐的手笔,倒像是……像是有备而来的偷袭。”
“你可确定没有火器痕迹?”
“大汗,末将十分确定,这次派去赶耗牛的是曾经跟着我逃出大唐包围圈的头目,他自然十分清楚这火器。”
“既然不是大唐,那又会是何方势力所为呢?”颉利可汗一边念叨,一边思索着,久久摸不着头绪。
“来人!”
“大汗!”
“传我汗令,召各将领来我帐中议事。”
“是,大汗!”
很快,突厥各将领纷纷赶到了颉利可汗的营帐之中。
众人看着可汗阴沉的脸色以及跪在一旁泣不成声的巴图尔,心中都明白必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颉利可汗目光扫过众人,开口说道:“巴图尔的部落遭遇袭击,全族被屠,牛羊被抢。现场没有火器痕迹,不似大唐所为。
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商讨一番,究竟是何方势力竟敢如此大胆,对我突厥部落下此毒手。”
营帐内顿时炸开了锅,将领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时,谋士汪古都罗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汗,巴图尔部落离大唐最近,会不会是大唐暗中下手?
虽说现场没有火器,但也许他们故意隐藏了火器的使用,伪装成其他势力所为。”
颉利可汗心中一凛,忙转头看向巴图尔,问道:“现场除了没有火器外,那些弓弩弯刀可有什么特点?”
巴图尔努力抑制着悲痛,思索片刻后说道:“大汗,据那回来的头目讲,那些弓弩弯刀虽皆是常见之物。
但制作工艺颇为精良,绝非一般小部落所能拥有。
且从使用痕迹来看,敌人显然训练有素,下手狠辣,行动配合极为默契。”
颉利可汗微微点头,再度陷入沉思。
大唐若是出手,确实有可能隐藏火器,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若是大唐军队,即便使用寻常兵器,其行军布阵、作战风格也应有明显特征。
而巴图尔所言,却并未透露出与大唐相关的线索。
此时,一位年轻将领达木丁开口说道:“大汗,会不会是铁勒部落?
他们近年来势力渐大,对我们所占据的草场垂涎已久,之前就曾有过几次小摩擦。
此次或许是想趁我们与联军交战,后方空虚之时,来个突然袭击,以图扩大他们的领地。”
另一位老将阿古达木却摇头反驳道:“达木丁,你这想法虽有几分道理,但铁勒部落向来行事谨慎。
即便有此野心,也绝不敢在我们与联军激战正酣时贸然出手。
他们应知晓,若此时得罪我们,待我们解决联军后,必定会全力报复,他们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汪古都罗接着说道:“大汗,不妨我们换个角度想想,这事对谁获利最大?”
营帐内众人听闻汪古都罗此言,皆陷入沉思。
颉利可汗目光灼灼地看着汪古都罗,说道:“你继续说,从获利角度,你觉得是哪方势力?”
汪古都罗清了清嗓子,说道:“大汗,从目前局势来看,如今我们突厥与高昌吐谷浑联军就像鹬蚌,这渔翁不乏有三。”
“哦?具体哪三方?”
“其一便是大唐!要知道之前我们与西突厥一起起兵五十万进攻大唐。
在大唐那强大的铁疙瘩和火器下,幸亏大汗您及时下令退兵,我们才安全逃离。
虽然我们没有损失多少,但也因此恶了大唐。
如今我突厥与高昌吐谷浑大战,大唐若是知晓,定会借此时机对我突厥用兵。
毕竟,大唐一直对西域局势虎视眈眈,此次我们与联军争斗,无论谁胜谁负,实力都会大损,而大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汪古都罗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浮现出担忧之色,营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若是大唐真的参与其中,突厥该如何应对。
“若真是大唐,那可如何是好?大唐国力强盛,火器犀利,我们虽勇猛,但恐怕难以抗衡。”一名将领面带惧色地说道。
“是啊,之前与大唐交锋,若不是大汗英明,及时退兵,我们恐怕也会步统叶护的后尘。
如今若是大唐暗中算计我们,我们腹背受敌,处境堪忧啊。”另一名将领也跟着附和道。
汪古都罗宽慰道:“各位稍安勿躁!这只是我的一时猜测而已,大唐出手可能性极低。
毕竟从现场无火器痕迹来看,几乎不太可能是大唐军队出手。”
“汪古都罗,既然不是大唐所为,那你吓我们干嘛?”一个将领不满道。
“就是,莫非你当我们可欺不成?”
汪古都罗赶忙摆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各位兄弟误会了,我绝非有意吓唬大家。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大唐又一直对西域有所企图,所以不得不将其列入怀疑对象。
虽然从目前线索看大唐直接出手可能性低,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多做考量总没错。”
颉利可汗微微点头,说道:“汪古都罗分析得在理,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即便大唐未直接参与,我们也需警惕其背后搞鬼。
汪古都罗,你继续说另外两方可能是谁?”
汪古都罗恭敬地向颉利可汗点头示意,接着说道:“大汗,其二便是铁勒部落。
近年来,他们势力不断壮大,对我们突厥富饶的草场觊觎已久。
趁着我们与联军打得不可开交,后方防御必然有所空虚,他们极有可能趁机突袭我们的部落。
这样一来,既能削弱我们的实力,又能为日后争夺草场创造有利条件。
虽说铁勒部落向来行事谨慎,但面对如此诱人的机会,难保他们不会冒险一试。”
顿了顿,汪古都罗继续说道:“这最后吗?便是高昌与吐谷浑联军。
他们刚与我们交过战,损兵折将,士气低落。袭击巴图尔将军的部落,对他们而言可谓好处多多。
一来,他们能抢夺牛羊等物资,补充自身损耗,壮大实力。
二来,这能极大地鼓舞联军士气,让士兵们看到战胜我们突厥的希望。
再者,还能借机报复我们,缓解在战场上失利的郁闷。
而且,从现场武器情况判断,他们擅长使用弓弩弯刀,与袭击者所用武器相符,所以嫌疑极大。”
听完汪古都罗的分析,营帐内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颉利可汗眉头紧皱,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对之策。
“汪古都罗所言有理,这铁勒部落与高昌、吐谷浑联军嫌疑的确不小。”颉利可汗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说道。
达木丁抱拳说道:“大汗,既然如此,我愿亲自带领一队精锐,前往铁勒部落附近。
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看看是否能找到他们与部落袭击有关的线索。”
“不必了!只要不是大唐就好,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解决高昌吐谷浑联军。”颉利可汗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铁勒部落虽有嫌疑,但他们向来谨慎,即便真有动作,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此刻分兵去探查,反而会分散我们的精力与兵力。
当务之急,还是集中力量先解决掉高昌吐谷浑联军。
只要击败了他们,我们在这西域之地便再无大患,届时再回过头来追查部落被袭之事,便容易得多。”
阿古达木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大汗,您所言极是。
如今没有耗牛,我们的计划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这个问题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们心中部分的怒火。
原本他们打算利用牦牛阵冲击联军的防线,如今牦牛没了,计划似乎难以实现。
恰在此时,阿尔巴图眼睛一亮,突然说道:“大汗没有牦牛,咱们可以用马匹代替啊!
只需要给马匹披上东西,或许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众人听后,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毕竟马匹在突厥军队中数量众多,而且易于操控。
只要稍加引导,说不定真能对联军的投石机阵起到作用。
颉利可汗微微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好,阿尔巴图就按你说的办!立刻挑选健壮的马匹。
同时,派人密切监视联军的动向,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是,大汗!”
“行,大家都下去准备吧!”
“卯时一刻烧火做饭,三刻列阵与联军决一死战。”
“是,大汗!”众将领领命后,迅速走出营帐,各自去忙碌起来。
而另一边,宇文冲带领着残余的联军杀出重围后。
一路狂奔,直到确定突厥军队没有追击,才停下来整顿队伍。
“父亲,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宇文蒙看着宇文冲询问道。
宇文冲看着儿子,缓缓说道:“回联军营地。”
宇文蒙眉头紧锁,面露担忧之色,“父亲,您想过吗?
此次我们铩羽而归,损兵折将,高昌王他可能会直接斩杀我们泄愤啊。”
宇文冲微微苦笑,眼中满是沧桑,“为父又岂会不知。但事已至此,我们已无退路。
再者你我我本为高昌子民,世代深受高昌王室恩典。
如今战败,即便被斩杀,为父也认了。况且,说不定高昌王能顾全大局,让我们戴罪立功。”
宇文蒙看着父亲决然的神情,心中一阵酸楚,但他深知父亲的性格,一旦决定便不会更改。
他咬了咬牙,说道:“父亲,既如此,孩儿愿与您一同回去,生死与共。”
宇文冲欣慰地看着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儿有此决心,为父甚感欣慰。
传令下去,整顿队伍,即刻启程回营地。”
于是,残余的联军在宇文冲父子的带领下,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联军营地快速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