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驰闻言,指尖停顿片刻,眼神悠远起来:
“竟这么久了。”
他缓缓转身,狼纹大氅曳地的声响在殿内格外清晰,
“还记得你刚入赤羽卫时,瘦小得像只雏鸟,第一次执剑,手抖得连剑鞘都拔不开。”
寒霜愣住,没想到陛下竟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脸颊微微发烫,低声道:
“让王上见笑了。”
“这些年,你和千寻护朕周全,从未有过差池。” 牧星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朕知道,你们一直很尽力。”
“这是属下与兄长应当做的。”
寒霜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方才的惊惧与自责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出口。
可她还未完全消化这片刻的温情,却听见牧星驰的声音陡然转沉。
“若朕要你为朕牺牲,你可愿意?”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穿寒霜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撞进牧星驰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让她胆寒的漠然。
短暂的震惊后,她挺直脊背,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属下的命是王上给的,王上何时要,何时便取去,属下毫无怨言。”
从五岁被接入王庭的那一刻起,她的性命便早已不属于自己。
牧星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北疆的寒冬: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扼住了寒霜的脖颈。
她猝不及防,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瞬间被提离地面。
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双手死死抓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为······ 为什么?”
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
是她听错了吗?还是陛下在试探她?
那些温暖的话语还萦绕在耳畔,可脖颈间的窒息感却真实得可怕。
牧星驰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看着寒霜在自己手中挣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捏死一只碍事的虫子。
寒霜的挣扎渐渐微弱,视线开始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牧星驰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咔嚓一声轻响,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幕帘后,蒋萧缓步走出,他看着地上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眉头微蹙,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
“王上,本不必您亲自动手的。”
牧星驰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跟了朕这么久,总该由朕亲自送一送。”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蒋萧躬身应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将消息散出去吧。”
牧星驰转身走向王位,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就说······赤羽卫寒霜看管不力,致使重犯逃脱,畏罪自戕。”
大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三日后,卓旻薇失踪,赤羽卫副统领寒霜殉职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北疆的每一个角落。
铁幕族的帐篷里,首领巴图将酒碗狠狠砸在桌上,烈酒溅湿了铺在地面的狼皮。
“看来传言是真的?”
他粗声粗气地吼道,满是络腮胡的脸上写满了戏谑,“看来这是报应啊,先前若不是他使诡计夺走王位······”
帐帘被掀开,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特勤古拉裹紧了皮袍,低声道:
“首领,依属下看,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牧星驰身中奇毒,一条命全系在那失踪的女人身上,若我们能找到那人······”
巴图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你的意思是?”
“新王更替,” 阿古拉的声音压得更低,“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鹰族的城池里,首领鹰姬正用银刀剖开雪狐的心脏。
温热的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却毫不在意,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露出一抹妖异的笑容。
“寒霜都死了?有意思。” 她将狐心丢进火盆,火焰 “腾” 地窜起老高,映得她眼中红光闪烁,
“传我命令,即刻拔营,去王庭‘觐见’咱们的大王。”
她身后的亲卫迟疑道:
“鹰姬,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牧星驰虽表面上看着病弱,可很多人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表象,真正的牧星驰其实手段阴狠,比先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不敢轻易涉险。
鹰姬冷笑一声,用银刀指着窗外盘旋的雄鹰,刀尖上的血珠滚落:
“雄鹰从不畏惧风暴。”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决绝,“我倒要看看,牧星驰这只残狼,还能撑多久。”
短短五日,北疆十二部族的首领竟有九位带着亲信赶往王庭。
他们的队伍在雪原上留下深深的足迹,仿佛一条条贪婪的毒蛇,正朝着猎物的心脏爬去。
而王庭的雪,还在无声地飘落,掩盖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
顾长风的毒顺利解了,顾念雪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定。
接下来,便是与牧星驰的雍城之约。
萧璟煜将京中诸事安排妥当,便陪着顾念雪入宫,向宣璟帝与皇后辞行。
萧璟煜被宣璟帝留在御书房议事,顾念雪则径直去了坤宁宫。
刚踏入殿门,便见宁妃也在,正逗着摇篮里的孩子 ——
七皇子萧璟晟已经能扶着栏杆独自站立了,肉乎乎的小腿晃悠悠的,瞧着比上次见时壮实了不少;
八皇子被乳娘抱在怀里,正嘬着圆滚滚的手指,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模样可爱得紧。
顾念雪望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开始期待肚子里的小家伙快点出来,也能这样咿咿呀呀地唤她。
“你何必急于这一时出发?”
宁妃见她进来,连忙放下逗弄孩子的拨浪鼓,语气里满是担忧,“何不等胎相再稳固些再走?这么千里迢迢地赶路,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太子也是,竟也不拦着你。”
顾念雪闻言轻笑,眉眼弯弯:
“宁妃娘娘,有没有可能,是他想拦,却拦不住我?”
“倒也是这个理。” 宁妃被她逗笑,嗔了句,“太子在你面前,那可是百依百顺,外头人都说他是冷面阎罗,依本宫看,都快被你调教成小娇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