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组织一众干部接到命令纷纷退下，纪律严明。
楚明掠过一众人等，带着凌临走进眼前的白色圆顶屋。熟悉的面孔再现于眼前，他感到眼睛有些疲困，止不住往下合，最终还是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沈叔，好久不见。”
沈一峰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平和微笑，给他的感觉却十分陌生。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沈一峰感叹道，他手臂朝前一伸，如同当年在阳城一样，“坐。”
楚明看着熟悉的布局，办公桌，黑皮沙发，仿佛真的回到了阳城那段时间。
两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沈一峰先打破平静，“想问什么就问吧。”
“张乐苏是你的人？”楚明当即说道。
“以前是，”沈一峰双手抱拳放在下巴处。
“不是很理解，”楚明摇头，按照他所挖掘的真相，实在想不出沈一峰为何要杀张乐苏，“是因为理念不合吗。”
“不是。”
“哦？”楚明提起精神。
“小张在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是建木组织的牧首，”沈一峰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当年，我见小张在桥洞下乞讨，把他带回组织，当时我并未透露出真容，一直以首领和牧首的身份引领他，让他接受教育。
后来我将组织一部分科研项目交给他去看守。”
楚明得到他的解答后反而更加疑惑，“他不是你下属吗，为什么，他叛变了？”
“没有，是这世界变了，”沈一峰眼中透露着沧桑，“在离开后的几年里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关于凶兽的真相。”
“凶兽是人吗？”楚明说。
沈一峰眼睛微张，面色微异，“你已经知道了。”
“我在名为天绝之地的异空间见到了那边的原住民，加上某些事件…”楚明说。
“没错，张乐苏所负责守护的项目是将凶兽的血肉移植至人身上，让人去同化凶兽，这种实验不仅无效，反而会起到更恶劣的作用，让人变成更加畸形的怪物，”沈一峰说。
“所以只有武道家才能勉强达成，那个冷姓邪武者便是借此突破，”楚明说。
“只有在武道之路上有基础的人才能去尝试，但是最终体内还是会产生异变，”沈一峰叹气，“我当年对他说，若是他负责的项目完成，整个世界都将因他而改变，
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小张有多想看到我描述中的乌托邦实现。”
楚明低下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当时哪怕是死也要引爆全身最后一块骨头，将我前进的路堵死。”
“同时我也知道…你口中的乌托邦大概是什么，全天下的政客都是一个模样，编出一个虚假又美好的未来，哄骗民众用他们现在的力量去为你们服务，用他们的现在的努力去换取你们这群得利者的未来，至于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样…谁在乎呢，
宣传自由的联邦处处是枷锁，宣传平等的联邦权力贫富差距最大，宣传民主的联邦有着最严重的歧视，
只因生命是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也许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自身早已没有未来，因为船也差不多沉没了。”
沈一峰脸上笑容隐去，他无奈地摇头，“并非如此。”
“可事实就是如此，”楚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我和张乐苏交手过不止一次，他是真正地用生命在践行你为他编织的美梦，而你又亲手毁灭掉了他，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始至终的努力都是为了你编造的骗局，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事就是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前死去了。”
“冷静点，”沈一峰叹息一声，“小张的父亲因为工伤而死，母亲不想抚养将他抛下，当时我遇见他时他才不到十岁，他在大夏联邦最险恶的环境下长大，看着往来的人群他了解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和我说他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当他了解到武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时，梦想曾被打破，后来他一心想研究将普通人化为强大武者的办法，正如你所说，他可以为他心中的理想赴死，他是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对于一个理想主义者来说，他的痛苦和毁灭不是心脏停止了跳动，也不是子弹打穿了大脑，更不是得了绝症，而是理想破灭的那一刻。
如果我没猜错，他在被你杀死的那一刻，一定没有露出过后悔的表情。”
楚明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没错。”
“若是我告诉他这世界的真相，他多年来的努力都是无效的，是和他理想完全相反的，他将会经历比死亡更加恐怖的痛苦，错误由我带来，因此只能由我来杀死他，让他沉溺在理想中死去。”沈一峰默默抹去眼角的泪珠。
楚明抬起头，声音很轻地自嘲道：“沈叔，我真的从你身上学到很多啊。”
沈一峰笑了笑，“是啊，你观察力一向很好，从你进巡查司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当时也是你的回答让我留意到你。”
楚明沉吟片刻，“北部地区的大屠杀是为什么。”
沈一峰手臂犹疑，从桌上拿起一只蓝色圆珠笔，“小楚，你是阳城巡查司出来的，你应该看过不少档案。”
“对，但这和阳城巡查司有什么关系，”楚明问。
“你应该看到过不少凶兽袭杀的案件，记得这些案件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吗，”沈一峰说。
楚明回忆一番，当年他查异教徒案件时翻过不少卷宗，脑袋里还残留着些许记忆，“凤阳街六号，一家五口死亡，凶兽是一只等同于武者三段的凶灵猫，事发后巡查员追踪十五天才找到杀人凶兽。
鼓楼街四十一号…”
“和工厂有关的案件还记得吗，”沈一峰提醒道。
楚明回忆终止，他已经知道沈一峰要说什么。
“你也发现问题所在了，”沈一峰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叠搭在腹部，“如果有一万只凶灵猫，它们分布在野外，哪怕它们集体进攻城市，作为城市武装力量的指挥官我只需要下令向指定位置进行火力覆盖，可以做到无损伤歼灭所有凶兽，
这些武器装备是现代自诩联邦领导的奴隶主们，为了镇压大型叛乱特意设计的，对于聚集的目标打击效果很好，
可这一万只凶灵猫若是分布在城市中，各个见人就杀，哪怕武器装备人手再翻十倍也没用，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哪个人会变成失去理智的凶兽，哪个人会破坏掉工厂生产线，现代合作制度将被凶兽所击垮。
上一秒还在和你交谈的家人下一秒会成为要你性命的凶兽，你旁边工作的同事下一瞬间会咬上你的脖子，无法预料、无法防范…
生产线停工、民众人心惶惶、所有人不知道下一刻谁会死，
唯有成为武者，只有武者能抵抗这种异变，普通人迟早会变异的。”
楚明头疼地扶住额头，“所以你屠杀的理由就是将所有可能变成凶兽的普通人扼杀在摇篮里。留下一个只有武者的世界。”
沈一峰劝解：“这是必要的牺牲，人类正在经历百万年未有之变局，为了人类的未来和后代，我们必须要将那些毁灭人类的灾害扼杀在萌芽之中，为了拯救世界，拯救属于人类的世界。
而且这是遵循自然之理的，不适合环境的生物便会被淘汰，人类相对于未知的世界太渺小了，我们是蓝星的幸存者，而不是蓝星的霸主，基因里便是这么写着的，适者生存。
历史会淘汰一切不合理的制度，建木组织只是在加快人类进步速度，进入更高级的制度中，我们是在为解放全人类的事业所奉献，加入我们吧，”沈一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