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烈日斜斜悬在天际,将嶙峋的山岩烤得发烫。
自高空俯瞰,黎耀团开辟的夯土官道如一道蜿蜒的赭色疤痕,缠绕在陡峭的山体间。
嶙峋的怪石刺破云层,裸露的岩壁泛着青灰色,偶有几株倔强的松树从石缝里探出枝桠,在风中摇晃着稀疏的针叶。
山道两侧的密林突然骚动起来,受惊的野鹿踏着碎石狂奔,鹿角撞断低矮的灌木。
鬃毛蓬乱的野马群嘶鸣着踏过山涧,蹄声惊起崖壁上的碎石簌簌滚落。
这些生灵如同被无形的恐惧驱赶,朝着深谷另一侧仓皇奔逃,为下方那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让出通路。
队伍最前端,骑兵营在虫和琳的带领下,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远处疾驰。
他们挥舞着马鞭,手中青铜剑在阳光下划出凛冽的弧光,口中爆发出粗犷的
“哇呜——哇呜——”
“哇呜——哇呜——”
呐喊,声浪撕破山间寂静。
战马四蹄翻飞,踏碎新挖的土路,扬起漫天赭色尘雾,皮革缰绳的摩擦声混着马蹄“嗒嗒”声,惊得路旁灌木中的鸟群扑棱棱冲天而起,羽翼拍击声与此起彼伏的战吼交织,在山谷间激荡出震天回响。
我骑着雪白的踏星马前行,手中紧攥着野人们绘制的地图,目光在图纸与新挖的土路间反复比对。
左手握着炭笔,顺着蜿蜒的土路基线,快速标记出左侧峭壁凸起的巨石群,又在右侧密林处画上简单的树冠轮廓。
每当发现溪流、断崖等关键地形,笔尖便迅速在地图空白处补上标记。
狼大狼二矫健的身影如黑色闪电,时而跃上凸起的岩块,时而隐入山道阴影叼出几只野鹿!都会得到巧儿等飞雨军们都会齐声喝彩。
队伍中段,萱和驯兽师们弓着身子,在狭窄的山道上牵引着板齿犀乐乐与奇奇。
巨兽每一步都震得山体发颤,四蹄深陷进松软的泥土,驮着的车厢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剧烈摇晃。
大一大二两只金色狒狒死死抱住犀角,蓬松的毛发被山风掀起,惊恐的叫声混着铜铃的闷响在山谷间回荡。
后勤女兵们背着藤筐不断地四处搜寻草药,粗布裙摆被锋利的岩石勾出破洞。
跟来的两百普通族人握紧工具,警惕地盯着随时可能滚落的山石。
队伍最后端,几个后勤营女战士正气喘吁吁地拖着藤筐前行,忽然瞥见身旁闪过三道身影。
抬眼一看,竟是三个盘着发髻、身着藤甲、脚蹬牛皮靴的战士。
她们明明身姿纤柔,却穿着战士们的藤甲,待看清三人面庞。
“啊!”尖叫声刚冲破喉咙,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捂住说话女兵的嘴,恶狠狠说道:“闭紧你的嘴!要是让峰哥哥知道,让你回城!”
草冷着脸逼近,腰间兽骨配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都不准说话,继续走。”
香更是抽出腰间短刃,刀刃抵在女兵喉间:“敢走漏半点风声,让你们石团长把你们关进小黑屋。”
几个女兵吓得脸色煞白,彼此对视一眼后,慌忙点头如捣蒜。
她们紧张地攥着衣角往后缩了缩,后颈的冷汗顺着藤甲缝隙往下淌。
平日里最不靠谱的新晋蝶巫王此刻眼神阴鸷,草部长一贯温和的面容此刻冷若冰霜,全然不见往日亲和。
而石团长夫人更是将匕首抵在她们脖颈间,泛着寒光的刃口几乎要划破皮肤。
三人各有手段,哪一个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
罢了罢了,只能当作没看见,任由这三位尊神偷偷缀在队伍末尾。
整支队伍如同一条黑色长蛇,在九曲回环的山道间艰难挪动,扬起的尘土与山间的雾气交织,渐渐模糊了山岩上未干的凿痕。
每每到夜幕降临,队伍便在山间扎营。
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篝火在营地四处跳跃,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得通红。噼啪作响的火焰舔舐着木柴,迸溅的火星如流萤般飞向夜空,与繁星遥相呼应。
骑兵营的 300 余战士们骑着马归来,马背上驮满了野猪、老虎、熊等大型野兽。
这些猎物皮毛油亮,身躯壮硕,彰显着战士们卓越的狩猎本领,营地瞬间爆发出阵阵欢呼。
后勤女兵们手脚麻利地分割着猎物,架起陶锅熬煮兽汤。
香气四溢间,战士们摘下翠绿的树叶衔在唇边,吹奏出欢快又带着几分惆怅的曲调。悠扬乐声里,他们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向遥远的雨凌城,想起城中翘首以盼的女人。
大一大二两只金色狒狒跟着节奏手舞足蹈,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板齿犀乐乐和奇奇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甩动尾巴驱赶蚊虫。
夜幕笼罩下,熊熊篝火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老兵们围坐在火堆旁,古铜色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他们一边翻动着架在火上滋滋冒油的烤肉,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往昔战斗。
新兵们屏气凝神地聆听,目光紧紧盯着老兵们坚毅的面容与挥动的手臂,仿佛能透过他们的描述,亲眼看见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场景。
随着讲述愈发激烈,新兵们眼中的热血与崇敬几乎要喷涌而出,突然,他们齐刷刷地站起身,紧握拳头,齐声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这呐喊声如滚滚惊雷,瞬间冲破夜空,在丛林间轰然炸响,惊起无数飞鸟。
林中原本此起彼伏的野兽嘶吼,瞬间被这股磅礴的气势震慑,纷纷瑟缩着隐入黑暗。
夜莺停止啼鸣,躲在枝叶间不敢动弹。声浪一波接一波,撞击着山谷,久久回荡,似在宣告着这支队伍无坚不摧的力量。
欢声笑语在山谷间回荡,与远处的虫鸣、溪流声交织成独特的夜曲。
在这温暖的火光与热闹的氛围中,白日行军的疲惫仿佛都被驱散。
而这样的场景,随着队伍的前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转眼,十二日时光悄然流逝 。
我骑在踏星马上,指尖摩挲着地图边缘的褶皱。
盘驱马上前急报:“族长,路就修到这里了!”
我看着眼前两条土路分叉,记忆突然翻涌——被困山洞的两日两夜,飞雨军饮狼血、吃生肉维系体力。
箭支全部耗尽,骨矛在恐狼利齿下寸寸崩裂,狼牙棒被撕扯得只剩焦黑木棍。
每一次击退狼群,山洞前都堆起狼尸小山,血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后来是虫引开了狼群,我们大军才能够继续前进。
在禁地边缘,刀疤炎单枪匹马闯入险地的身影,至今仍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禁地边缘的丛林深处,那座火山散发着滚滚热气,仿佛一头随时会喷发的巨兽。
我们作为野人,手持简陋工具,奋力凿下岩壁上泛着冷光的青铜块。
开采时,手掌被工具震得发疼,那种感觉至今清晰。
返程时,沼泽地里两条巨蟒缠斗的场景堪称末日画卷。
蟒身足有四人合抱粗,鳞片摩擦声似雷霆碾过,泥浆翻涌间露出森白獠牙。
好不容易闯过沼泽,河面上突然浮起的恐鳄脊背如黑色礁石,那双冰冷竖瞳,至今仍在噩梦里忽明忽暗。
“这里有数不清的青铜矿,全是宝藏!说不定还有硫磺矿!”我喉咙发紧,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猛地转头高声下令,“传令下去!安营扎寨!此地距离蓝月谷不过两日脚程,所有人原地休整,等探路骑兵回报!”
石摸着满脸络腮胡,看向传令兵说道:“去,传令,安营扎寨。”
传令兵应了声“诺”,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安营扎寨!族长有令,安营扎寨!一团负责扎营,今日轮到二团进山打猎!”
后方接应的传令兵听见呼喊,立刻扬鞭跟上,将这话吼得震天响:“安营扎寨!族长有令,安营扎寨!一团负责扎营,今日轮到二团进山打猎!”
声音顺着蜿蜒的队伍层层传递,此起彼伏的,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间一群飞鸟。
这时,巧儿递来兽皮水囊,:给,少主。”
我接过猛灌一口,冰凉的水却冲不散记忆里灼烧的痛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