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绍祺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陷入昏睡中的吴天翊,脸色一凛,低声说道:\"小王爷,你放心,为师不会让那些伤你的北蛮狗这么容易退去的!”
“定要让他们用万人的生命来为今日你所受之苦陪葬谢罪!”
他目光扫过帐中熟睡的少年,转身时披风扬起一道凛冽的弧度,寒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火速开拔至 ' 黑风峡 '!\"
没错,郑绍祺在北蛮退回草原的必经之路——黑风峡设下三十六处暗桩,布下连环拒马、滚石雷火!
这阵势是吴天翊原本让他用来阻击北蛮大军为云中郡布防争取时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帮战败的北蛮兵北逃的噩梦!
与此同时,他对欧阳源一说道“你现在派人将小王爷送入郡府,安排妥当!”
随即转向老大夫,郑重地拱了拱手:\"林神医,还请您辛苦跟着欧阳都尉,务必确保小王爷无碍!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老大夫望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想起昨夜守了整夜的疲惫,心中酸涩难当:\"郑大人放心,老身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小王爷平安。\"
说罢,他转身收拾起药箱,并对旁边那中年妇人说道“你也跟着吧!”
此时欧阳源一已带着亲卫在帐外等候,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蹄下的泥土被踏得飞溅。
老大夫抱起药箱正要迈步,忽见郑绍祺扯下披风,大步上前裹住吴天翊单薄的身躯,粗粝的指腹轻轻擦去少年嘴角干涸的血渍,动作却比擦拭稀世珍宝还要小心翼翼。
他轻轻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带着那妇人上了马车。
\"出发!\" 欧阳源一的令声划破长空!
当软轿抬出营帐的瞬间,郑绍祺突然按住腰间剑柄,望着西北方浓云翻涌的天际 —— 那里正是黑风峡的方向,北蛮残部溃逃的必经之路。
他握紧拳头,低声呢喃:\"小王爷,待你醒来,定要让你看到,那些伤你的人,如何在血泊中忏悔。\"
当吴天翊缓缓睁开眼睛,那已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雕花床幔垂落如雾,熟悉的沉香混着药香萦绕鼻尖,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闷哼出声。
\"别动!\" 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林大夫快步走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可算醒了!郑大人临走前千叮万嘱,若你有个好歹......\"
话音戛然而止,老人颤抖着摸上少年滚烫的额头,又探了探脉搏,浑浊的眼睛泛起水光,\"谢天谢地,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
吴天翊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北蛮的弯刀、铺天盖地的箭雨,还有催死的赵一。
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战况如何?师傅......\"
\"郑大人亲自率军在黑风峡设伏,北蛮溃不成军。\"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萧晋一袭靛青官袍疾步而入。
\"小王爷!\" 萧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目光扫过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一向沉稳的嗓音竟带了几分颤抖。
他伸手想要触碰,又在半空顿住,轻声说道\"您昏睡这五日,郑将军每日破晓便差人送来战报!”
“昨日更斩下北蛮主帅的半幅旌旗,特意命人快马加鞭送来,说要等您醒了,亲手将那旗帜钉在城墙之上!\"
萧晋激动得官袍下摆都跟着发颤,他猛地抓住吴天翊的衣袖,又惊觉失礼慌忙松开。
“还有,还有!经此一役北蛮那边送来议和文书,卑职正想和您商议呢!”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他们愿归还北地郡,每年进贡十万头牛、三十万只羊,另赠黄金千镒、战马五千匹,只求罢兵休战,放他们回草原!”
林大夫手中的药碗当啷撞在案几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
萧晋却浑然不觉,官靴在青砖上重重一跺:“郑大人在军报里说,这次北蛮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人马上吐下泻完全无战力,这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可卑职想着,小王爷重伤初愈,而且云中郡现在这个状况,不宜再战......”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望着少年因激动泛起潮红的脸颊,突然意识到现在眼前这少年才刚刚苏醒,自己竟然和他谈起军务?实为不妥!
赶忙说道:\"小王爷,您先休息,休息,这事卑职改日再和您说!\"
说着便要将羊皮文书塞回袖中,却因动作太急,玉带扣上的青玉坠子 \"当啷\" 掉在青砖上。
林大夫见状快步上前向他微微拱手道:\"萧大人,小王爷需静养,北蛮的文书且等三日!\"
萧晋这才如梦初醒,额头渗出细汗,靛青官袍的前襟都被冷汗浸透。
他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官靴在地面蹭出轻响:\"是卑职失仪!小王爷万金之躯,若因下官的冒失加重伤势......\"
话音未落,却见吴天翊攥住他的袖口,苍白的手指微微发颤:\"萧郡丞,师傅他......\"
\"郑大人安好!\" 萧晋急忙截断话头,生怕少年再动了气血。
\"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不过,每日仍亲自巡视营地。他反复叮嘱,一定要让您安心静养!您且放宽心,军中一切有郑大人坐镇,等您养好了身子,再做定夺也不迟!\"
吴天翊闻言,挣扎着要撑起身子,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他攥住萧晋的官袍下摆,眼神里满是执拗:\"皮肉伤?师傅若只是轻伤,岂会不亲自来看我?\"
苍白的手指微微发颤,指向案头未拆封的战报,\"把最近的军报拿来,我要知道真实战况!\"
林大夫慌忙按住他的肩膀,药碗险些打翻:\"小王爷!您刚退了高热,动气伤身啊!\"
\"林老,我躺得够久了。\" 吴天翊喘息着,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北蛮虽递了降书,但阿骨打生性狡诈,而且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师傅又不肯回营......\"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捂住腹部的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渍,却仍死死盯着萧晋,\"萧郡丞,莫要瞒我!\"
萧晋喉结滚动,与林大夫对视一眼,终于轻叹一声,从袖中抽出半卷染血的书信:\"这是郑大人三日前写的手书,他... 他被流矢射中肩胛和右腿,如今箭伤发作,却仍守在前线......\"
话音未落,吴天翊已夺过书信,骨节泛白的手指捏得信纸簌簌发响。
良久,他将书信放下,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备马。我要去黑风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