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克制之刃】斩断金紫体内那颗无形的“毒根”,整个万毒殿陷入一片死寂。头顶的【万毒归元】毒球瞬间消散,殿内的毒素化为清流,金紫也变回了最初纯真的少女模样。所有人都呆立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金紫那句充满悔恨的“我才是那个最毒的人”震得七荤八素。
然而,这份震撼还未消散,金紫的举动便让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她闪电般地抬起手,从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中,拔出了一根最普通的木质发簪!簪子尖锐的一头,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她自己的心脏!
“住手!”礼铁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大手一捞,稳稳地抓住了金紫那只纤细却决绝的手腕。簪尖,离她的胸口,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
“别拦着我……”金紫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让人心碎的眼睛看着礼铁祝,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悲悯。
“没用的,礼大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疲惫,“你拦得住我的手,却拦不住我的心。”
“我这颗心啊,早就烂透了,被那毒根盘踞了上千年,早就分不清哪是肉,哪是根了。你是个好医生,刀法也好,给我做了个大手术,把最大的那块肿瘤切了。可那些癌细胞,早就扩散到我全身了。”
她的话,不像是在对礼铁祝说,更像是在对自己上千年的悲剧,做一个最终的、平静的总结。
“你不是说,人间烟火,有哭有笑,有爱有恨,才叫过日子吗?”礼铁祝攥着她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想说点什么,想把这个刚刚从深渊里被拉出来的可怜姑娘留住,可搜肠刮肚,却只憋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是啊。”金紫笑了,那笑容纯净而美好,却也像黄昏时最后一道晚霞,美得令人心碎。
“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我的爱,是占有。我的恨,是毁灭。我的哭,是诅咒。我的笑,是嘲弄。”
“我这样的人,留在人间,才是对‘人间烟火’四个字,最大的玷污。”
说完,她不再看礼铁祝,而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别了,这个我曾爱过,也曾恨过的世界。”
“别了,你们这群……可爱的,肮脏的虫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礼铁祝只觉得手中一空!
他没有松手,可金紫的手腕,却在他的掌心,化作了无数微小的、温暖的光点,如同抓了一捧萤火虫,从他的指缝间悄然溜走。
他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金紫没有用那根发簪,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种更决绝,更彻底的方式。
她,将自己存在的本身,连同那份无法根除的、与灵魂融为一体的“毒”,一同消解了。
少女的身影,在众人面前,如同一尊被风化的沙雕,从脚下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亿万光尘,缓缓升腾。
那些光点,温暖,纯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毒。
它们盘旋而上,将整个阴沉的万毒殿照得通亮。每一颗光点,都像是一滴眼泪,洗刷着这个被她怨恨了千年的地方。
墙壁上的毒晶褪去了令人心悸的色彩,变成了璀璨的水晶。
那池被众人搞出来的“人间烟火大乱炖”,也在这光雨的洗礼下,停止了翻滚,变得清澈见底,最终,化作一池最纯粹的清水。
当最后一片光尘从她绝美的脸颊上剥离时,她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又睁开了一瞬。
那一眼,跨越了千年。
有少女初见世界的纯真,有被至亲背叛的绝望,有堕入尘世的挣扎,有化身万毒的怨恨,而最后,都归于一片温柔的、释然的,仿佛在说“谢谢你”的宁静。
光雨散尽,天地无声。
万毒殿,消失了。金紫,也消失了。
只留下一根朴素的木簪,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太过沉重的故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被那场光雨淋湿了,沉甸甸的,又酸又涩。
商大灰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扛着斧子而满是老茧的手,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吃”的执念,是那么的丑陋。
姜白龙默默地把腰间的酒葫芦,往身后藏了藏。
龚赞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脑子里回响着金紫那句“我的爱,是占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十个耳光还难受。
他们用“人间烟火”打败了金紫。
可到头来,金紫却用她的死,给他们所有人的“人间烟火”,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原来,英雄与魔鬼,善良与罪恶,救赎与毁灭,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他们,又比曾经的她,高尚多少呢?
礼铁祝缓缓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捡起了那根木簪。
他看着这根普通的簪子,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妹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哥欠你的,还没还呢。这帮伤害过你的王八犊子,还没挨个磕头认错呢。你咋就……先走了呢……”
他一个东北糙汉,此刻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块大石头,眼眶发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就在这时,大殿中央,那池刚刚化为清水的毒池,突然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
池水如同被抽干了一般,迅速下降,露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由青铜铸造的圆形底盘。
底盘上,刻满了无数扭曲、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着,组合成两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字。
【饥渴】
轰隆隆——
青铜底盘从中间裂开,向两侧缓缓滑去,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洞口中喷薄而出。
那不是恶臭,也不是血腥。
那是一种……空。
一种能让你瞬间感觉自己的胃被掏空,灵魂被抽干,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半点兴趣的,绝对的“空虚”与“饥渴”。
这,就是通往金家老三,金卡“饥渴地狱”的入口。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虽然个个筋疲力尽,精神恍惚,但当他们看向那个洞口时,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金紫的悲剧,像一记警钟,狠狠地敲醒了他们。
他们不能再浑浑噩噩,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欲望。
礼铁祝将那根木簪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然后摊开右手。
手臂上,那个【克制之刃】的符文刺青,此刻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驳杂,变得如同一块温润的、纯白的暖玉。它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吸收了金紫最后那份悔恨与净化之力,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强大。
这把刀,或许没能救下金紫。
但它,却让礼铁祝明白了,比“克制”更重要的,是“尊重”与“理解”。
“都……都别搁那儿杵着了,跟奔丧似的。”
礼铁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虽然沙哑,却重新注入了那股子东北老哥特有的实在劲儿。
“那妹子自己选的路,咱得认。她走得干干净净,咱也别让她白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深邃的洞口上。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哥金阳的账,还有这什么金卡的账,咱一笔一笔,都得给它算明白了!”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准备迎接下一场恶战时,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快看!井星大哥!井星大哥他……”
喊话的是黄北北,她正守在一直昏迷不醒的井星身边,此刻正指着井星,激动得语无伦次。
众人急忙围过去。
只见躺在地上的井星,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星辰般的柔和光芒。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
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指,正轻轻地颤动着!
黄北北用【万毒金鳞镜】一照,惊喜地发现,井星那原本虚弱到随时可能消散的魂魄,此刻竟然已经稳定了下来,甚至还在缓缓地自我修复!
“太好了!井星大哥要醒了!”
这个发现,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团队的大脑,那个一本正经讲大道理的茶仙,要回来了!
礼铁祝看着有了苏醒迹象的井星,又看了看前方那通往“饥渴地狱”的洞口,最后,握紧了拳头。
金紫的死,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结束。
但井星的苏醒,却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他们将带着对一个受害者的愧疚与敬意,带着对“人心之毒”更深刻的警醒,继续走下去。
“行了,都收拾收拾,准备上班了!”
礼铁祝一挥手,大声喊道。
“前面是饥渴地狱咋的?正好,打了一天,老子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