滈城。
赵元长按照惯例巡视城防,这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站在城头上,他举目向前,透过那清亮的月光,似乎可以隐隐看到那座横贯姜国的南岭。
南岭的另一边,就是南河郡城。
他的敌人就在那里。
“一年了啊!”赵元长一声微叹,对于隋唐的忍耐,他由衷的佩服,可越是如此,越能让他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
这一年,姜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赵无妄在大力整顿着太平郡,隋唐也在极力发展着其他九郡。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场战争总归不可避免。
“来吧,让这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赵元长双眸之中陡然闪过一道厉色。
“将军,你说那隋唐到底在想什么?”回程之中,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将领突然开口问道。
“还能想什么,大概想着如何一口将咱们吃掉。”赵元长神情淡漠,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冰冷。
“那他为何不派兵来攻?”那年轻将领疑惑的问道。
“因为没必要,时间拖得越久,我们便越虚弱,他们便越强大,以一郡之地扛九郡之地,说到底是咱们失了先手。”
赵元长叹了口气,他总觉得隋唐好似他们的克星,当日眼瞅着他们即将一统楼兰北七部,却被对方横插一脚。
等他们统一了南六部,却又发现隋唐已经雄踞北方,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想到此处,他不免有些气馁。
“我倒是希望他来,也让他见识见识我赵云澜的枪到底有多快。”
那年轻将领接口说道,声音里带着昂扬的斗志。
赵元长心头一震,随即转头向他看去,这就是他赵氏一族的后起之秀啊!
赵元长的眼眸之中忍不住流露出几许赞赏。
然而,下一刻......
随着一声清响,赵云澜的咽喉便被一支弩箭猛然洞穿。
惊愕,无比的惊愕!
赵云澜年轻的脸庞上还挂着无惧无畏,他的生命却已然定格。
赵元长的血冷了,他怔忡的望着眼前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人,直到身侧的卫士将他狠狠撞开。
“敌袭!”伴随着赵元长贴身卫士的惊呼,一场杀戮骤然降临。
数十名黑衣人或手持弓弩,或紧握横刀,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平静。
“你们是什么人?”赵元长厉声高呼,但那些黑衣人却不回答,只是一味地向他围杀过来。
“快,保护将军杀出去。”身后有卫士急声高呼。
前方两条长街之外,便是将军府所在,只要能惊动将军府的亲卫营,他们便得救了。
然而,很快他们便绝望了。
这些人......这些人竟然是死士。
眼见手中长刀已经捅穿对方身体,那卫士下意识松了口气,紧接着咽喉便被横刀切开。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以手中刀枪为礼,敬天乞活。”终于,刺客说话了。
不,不是说话,是疾呼,临死前的疾呼,他的身体已经被赵元长一枪刺穿,可他却死死抓着那枪杆放声疾呼。
“你们......是隋唐的人?”赵元长一愣,随即下意识问道。
紧接着他便感觉后背一阵刺痛,显然,这些刺客并没有要和他闲聊的意思。
趁着他兵器被制的空档,三柄横刀已然刺入他的后背,凶猛而犀利。
赵元长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又紧跟着咽喉一疼,他的意识便被黑暗彻底吞没。
快,太快了,从刺客出现到赵元长身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等到将军府的卫士赶来,长街上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横流的鲜血,在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驻守滈城的赵元长死了。
而驻守南城的韩复也在同一时间遭遇了危机。
“岳离,你这小人,枉老夫如此信你,甚至不惜举兵为你报仇,不曾想,你竟如此待我。”
太平关的瓮城之中,韩复厉声大叫。
“承蒙韩将军厚爱,只是岳离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什么仇需要报?”城头上,一个相貌普通的将领,轻笑着摊了摊手。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苦肉计对不对,这是苦肉计对不对?”韩复彻底失控了。
他自诩足智多谋,却没想到对方为了赚他入城,足足铺垫了半年之久。
半年前,太平关守将岳离,因为强抢民女,致人死亡,被永安镇守使郑拓判处脊杖四十,悬城示众七日,随后更是被贬为旅帅。
岳离因此对郑拓怀恨在心,主动投靠韩复,起初韩复并未完全相信,但经过仔细探查,发现确有此事,这才逐渐放下了戒心,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郑拓,你这杂碎,你给老子滚出来。”韩复怒目圆睁,声嘶力竭。
“韩将军别来无恙啊!”一个带着几分阴沉的声音从城头响起。
郑拓!
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韩复顿时火冒三丈。
“郑拓,若非念及与你父亲的情谊,一年前,就将你斩于南城下了......”韩复厉声大叫,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郑拓一声喝止。
“住口,你也配提我父亲,我父亲忠直节烈,为国殉身,岂是你这朝三暮四之人,所能攀附。”
尽管是在夜色之中,但借着天上的明月,韩复依旧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郑拓脸上的不屑。
这一刻他竟不自觉生出一丝羞惭,当日姜启身死,面对赵无妄的招揽,郑友德愤然自尽,他则选择了归顺。
此事,成了他这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如今被郑拓提及,自然难以平静,只是如今形势危急,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哼,你骂我朝三暮四,我却说你卑鄙无耻,若有胆量,就放我出城,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也让我看看你这一年可有长进。”韩复使出了激将的手段,在他看来,郑拓年少,难免有好胜之心,也许是个机会。
可惜,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对方。
“哈哈哈哈,韩复,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既然已然将你赚进城来,你竟然还妄想出去,做梦,弓箭手。”
郑拓一声大笑,笑声中带着不屑和嘲讽,而随着他笑声落下,四面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也已是张弓搭箭。
“郑拓,你这阴险卑鄙的小人,今日我韩复纵死也要杀了你。”韩复见此,自知无法善了,随即,猛地将长枪向着城头扔去。
而这也彻底激怒了郑拓。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暴雨般的箭矢开始向着韩复头上笼罩而去。
“郑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韩复绝望的怒吼,那是他最后的遗言。
紧接着,便是凄厉的惨叫,一炷香后,太平关的瓮城里,包括韩复在内的两千后军士兵。
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