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提醒道:
“这样一来,他们就彻底学不会天通奇门了。”
“现在你别看他们一副烂怂样。”
“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突然想通了,放下了,反而可能会水到渠成学会……”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张之维还是提了一嘴:“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闻言,无论是周圣还是周蒙,都陷入了沉默。
天通奇门的神异,就是周蒙也知道,彻底无缘此法,对任何术士而言,都是极大的遗憾。
但……周蒙看着石台上昏昏沉沉的三个师兄,心里不禁疑问,他们真能学会吗?
刚才张之维的话,他听得很仔细,想要学会此法,首先要放下此法。
可如此惊天动地的术法,他们……真能甘心放下吗?!
说起来,他和几个师兄的交流,其实要比周圣和他们的交流多。
他更能明白,这几个师兄对周圣手里的奇门的渴求程度,可以说是做梦都想也不为过。
如今这梦寐以求的手段已到手中,没学会,又如何能心甘情愿的放下……
“张师兄,您动手吧!”周蒙率先开口,他已不认为几位师兄能靠自身堪破。
“张师兄,要不再等会儿……”周圣则抱有希望,或许师兄弟们在无尽的内景幻象中,最终会厌倦、看破,从而自行挣脱,这一难关也就过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有什么难的?他甚至至今难以理解师兄弟为何会陷入如此境地……
两兄弟意见不一样,周蒙怒视周圣:“你还在心存侥幸?既然如此,就叫师父来决断。”
周圣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转而征询张之维的意见:“张师兄,您认为呢?”
“认为什么?”张之维问。
“如果不进行干涉,让他们自己醒来,可能性大吗?”周圣问。
张之维略作思忖,点头道:“可能性还是大的!”
可行性很大……周圣眼中一亮,立刻追问:“大概需要多久呢?”
“大概嘛……需要七八十年吧!反正等他们先天一炁将近的时候,是肯定能醒来的。”
张之维记得,洪音是如此,小卢也是如此,只不过看时间长短罢了,洪音就是在这个间隙,将手段传给了王也。
“七八十年?”周蒙失声惊呼。
“七八十年的话……他们不得一百岁?”周圣联想到自己之前为他们在内景中卜算,他们仨都能长命百岁,瞬间反应过来,一脸骇然道:“岂不是他们要在内景中被困一辈子,到死才能醒过来?”
张之维点头笑道:“你不是早就算到了吗?怎么,不信?!”
周圣顿时沉默,是算到了,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他再无侥幸,抱手作稽,请张之维动手。
张之维点头,来到洪音三人面前,他心念一动,三道身影从他身后出现,缓缓升腾,悬于半空。
其中一道身影通体漆黑,足有三米多高,外表和张之维相似,却是黑面獠牙,生有三目,头顶还生有一颗稍小一些的狮子头,那狮头须发皆张,獠牙外露,忿怒狰狞。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缠绕着黑炁构成的闪电的大剑,周身还环绕着黑色火焰状的黑炁。
若是直视他的眼睛,便可以看到,他三只眼神各视一方,右眼向上,左眼向下,额头的第三只眼平视。
这眼神,虽然与昏昏沉沉的小卢颇为相似,但却不显呆滞,给人一种法相庄严之感。
这正是张之维温养于上焦泥丸宫内的三尸神!
“这是……”
作为三教人士,周圣和周蒙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看见这黑色身影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道教中的护法神,佛教中的明王。
“这是从张师兄体内飞出来的……”
“张师兄已经到达了这般境界了吗?
两人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凝视三尸神的时候,三尸神也在凝视他们,对视之间,他们只觉得眼球如遭千万针刺,疼痛难当!
他们不敢继续凝视,扭头看向旁边的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虚影,青头白身,凸额电目,毛脸雷公嘴,分明是一只煞气滔天的凶戾猿魔!
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那凶恶猿猴猛地睁开一双喷薄着闪电的竖瞳,冷冷朝他们看来。
摄人神魂的目光降临身上,两人心里一惊,猛然想起,江湖传说,张师兄降伏了心魔,令其为己所用,如同臂使,眼前这妖猿,想必正是那传说中的心魔所化!
一念至此,两人连忙又挪开目光,看向第三道身影。
相比前两道,这身影更加庞大些,四头八臂,混身青黑,兽首獠牙,甲胄森严,各执兵器,周身焰电交织。
作为道门弟子,他们自然认得,这就是和武当主神真武大帝齐名的天蓬元帅。
张之维分出的三道身影里,就属天蓬元帅这尊护身神教最凶恶,但周圣和周蒙却觉得他最亲切。
周圣咽下一口唾沫:“张师兄……您这是?”
张之维说道:“他们三个各自沉沦在各自的内景幻象之中,若一个一个去唤醒,实在太麻烦了些。”
“把他们三个集中到一起去唤醒也不成,三人所恐惧的事物不一样,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这就跟中医看病一样,要一人一方。”
“所以,我便一分为三,分别进入他们三个的内景,来给他们开方,助他们解脱……”
而他本人,则坐镇中央,在分神行动的时候,同步使用蓝手,在植入恐惧的同时,把于天通奇门的一切记忆都删除掉。
“那张师兄,您快施为吧!”
听了张之维的计划,周圣周蒙两人连忙说道。
张之维点头,走到洪音三人的面前盘腿坐下,而他身后的三尊庞大身影,则是分别从三人的头顶没入。
其中,“国师”进的是小方的内景。
三尸神进的是洪音的内景。
护身神将进的是小卢的内景。
张之维本尊看向小方,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三尊分神里,三尸神和护身神将都是被他直接掌控,而“国师”是自己行动。
“国师”作为心魔,在操控内景方面,更甚于于他,小方面对的场面,可能要比他的两个师兄弟险恶的多。
……
不过,若张之维的这个想法,要是被“国师”听到了,“国师”定要大声喊冤,直呼大脸贼没有逼数,单论下手狠这方面谁能比得上他啊,十个自己也比不过。
张之维的意识意分作两道,潜入洪音和小卢的内景之中。
甫一进入洪音的内景,眼前景象令他稍感意外。
他竟飘浮于云端之上!
举头可见碧空如洗,苍茫浩渺。
俯瞰下方,武当仙山全景尽收眼底。
层峦迭嶂的七十二峰、鬼斧神工的三十六岩、蜿蜒流淌的二十四涧、幽邃神秘的十一洞、深不见底的三潭、晶莹澄澈的九泉十池、古老玄妙的九井十石、云雾缭绕的九台……每一处胜景皆清晰可见。
还可以看到,无数香客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行走在武当的山道上。
这场景,比之后世“五一”,“国庆”小长假的武当,也是毫不逊色啊。
“有点意思啊!”
张之维心念一动,三尸神化身本尊模样,从天而降,落至山道上。
他向过往的香客询问了一下,很快便摸清了这个内景幻境的设定。
百来年,神州沉沦,战乱不休,原本的王朝覆灭,外敌入侵,妖邪祸乱。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为了攘除妖邪,拯救天下苍生,武当众道士负剑下山。
期间,武当洪音道长在师兄周圣的传授下,领悟了龙虎山小天师所创的天通奇门,从此掌控天地七十二候变化。
并在此无上法门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进行了新的延伸,造诣超过小天师,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地。
随后,洪音以通天手段,镇压神州内的一切军阀,并攘除一切外敌,让神州乱局为之一荡,并扶持了一个新的王朝,让百姓都过上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好日子。
而作为平定天下的主要功臣,洪音道长被新朝皇帝敕封为护国大法师之位,地位等同于三公,有世袭罔替之权,还得到了道教的认可,被加封为天师。
于是乎,当世出现了两位天师,一个龙虎天师张之维,一个武当天师洪音。
龙虎天师张之维成名时间早,一生罕逢敌手,昔年被公认为天下绝顶。
而武当天师洪音虽为后起之秀,却厚积薄发!无论是道法修为,还是济世功德,均已隐隐压过龙虎天师一头!
江湖流言,若非洪天师念及当年张天师借周圣之手传法之情,未曾亲身前往龙虎山讨教,否则那天下绝顶的威名,早已易主!
打听到的种种言论,听得张之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里腹诽,这小子,做梦都不敢做得嚣张点吗?若换了是我……什么张之维?只配在我身后闻我的屁!!
张之维继续打听了一下,除了洪天师的个人成就外,武当也是重新大兴,甚至比当年朱棣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天师还效仿祖天师张道陵,搞了个二十四治,分为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把整个神州都囊括在内。
每一治都设有天师祭酒,虽无朝廷官品,却直属武当统辖!地位超然,无论王侯将相、官差军队,无洪天师首肯,皆无权缉拿审讯治下任何人。
在这套威权体系下,短短数十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武当山的势力极速提升,山门历经数十次大规模扩建,圈占良田数十万顷,依附的长工佃户多达数十万之众!
最为壮观的是香火,从早至晚,数百万支粗如儿臂的巨大香烛在武当群山间日夜不熄地燃烧!
诵经声、法铃声交织盘旋,汇聚成几乎实质的“香火洪流”!其浓郁厚重之处,竟连金顶云海亦被生生冲散!
武当,无可争议地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教”!
而作为这一切成就的缔造者,洪天师终日盘坐在天柱峰悬崖边的一棵树下修行。
传说,那棵树因此而得炁,蜕变成了一棵悟道树。
凡人不说去树下修行,单单只是在悬崖下,捡几片被风吹落的悟道树的叶子泡茶,就能觉醒能力,化为异人。
而若是异人捡来泡茶,则有可能顿悟,修为大进。
一时间,江湖众人对这悟道茶叶趋之若鹜,为了争夺茶叶,甚至发生过几次大战。
后来还是洪天师出面制止,并规定,以后悟道茶叶,只赠有缘人。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在如何做一个道门霸总这件事上,还是挺有想法的……张之维心里赞叹。
洪音构筑的内景幻象,比剧情里的那个程序员的龙傲天式的幻象要真实得多。
而越真实,体验感越强,沉沦下去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既然这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渴望的话……”
张之维没和洪音过多废话,心念一动,武当山上空金云搅动,一张漆黑大脸自云层中透出,俯瞰整个武当全境。
伴随着大脸出现,无形的威压如同浩瀚的汪洋般压塌下来,满山的香客被压得趴伏在地,难以喘息。
盘坐在武当金顶,口中念诵着“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的洪天师,倏地睁开眼,目光直视天穹之上的那张大脸。
“大胆妖孽,胆敢侵我武当圣地,作此逆天乱象?简直取死有道!”
身穿紫色法袍的洪天师怒发冲冠,双手摊开,周身炁机冲天而起。
“我已掌控天地间所有的变化,我即为王!”
洪天师的吼声响彻云霄,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奇门格局。
这奇门格局迅速扩张,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覆盖武当全境,在这范围内,一切的生克,吉凶,时间,空间……都由他掌控。
“天地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坤字·土河车!”
他一挥手,沉闷的轰隆声响彻天地间,紧接着,大地抖动,河水翻涌,武当山道上的香客们被震的成了滚地葫芦。
只见武当主峰外的一座无名大山,竟然在震颤与轰隆中拔地而起,在空中化作手持法剑的人形石像,模样与武当洪天师一般无二。
石像活了过来,抖了抖道袍,并起食指中指,指抹过剑锋。
他跃上空云,朝着那张遮蔽天空的漆黑大脸一剑斩去:
“妖魔,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