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秦景楠虽说是皇子，可也不是能随时见到严帝的，只是最近因为贵妃有孕，众人都知道严帝心情不错，也不敢拿太多烦心的时候来打扰严帝，因为贵妃的事情，严帝迁怒八皇子不愿意见，本就不喜太子，也懒得留太子在身边，一时间他身边还真少了能说话的人。
严帝自然有其她的嫔妃，可是严帝觉得自己缺的不是睡觉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见到秦景楠的时候，严帝难得给了个好脸色，在得知秦景楠来意后，严帝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着秦景楠，他发现自己这个五儿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依旧口不能言，可是眉眼间的郁色少了许多。
“你气色倒是比往日好了许多。”严帝端着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其实真说起来，严帝也记不得以前秦景楠的气色是怎么样的，这话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秦景楠起身行礼，然后写了几个字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刚想念，就见严帝招了招手说道，“直接给朕，你也到朕身边来。”
小太监赶紧双手捧着递给了吴公公，吴公公这才给了严帝，严帝看了眼，心中赞了一句好字，几个皇子的字都是大儒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这个不能说话的五儿子倒是更胜一筹，严帝又看了上面的内容，才笑道，“你这是在给媳妇请赏？”
秦景楠点了点头。
严帝思索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前几日吴公公汇报的事情，自己这个五儿媳要了自己、皇后和贵妃的尺寸，好像是要给他们做衣服。秦景楠和莫姝安并没有为了想给惊喜而藏着掖着，免得引起误会或者忌讳，所以严帝是知道的，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他正因为贵妃的隐瞒才心烦，不过听了就算了，如今想起来，五儿媳怕是第一个要亲手给他们做衣服的人。
身为一国之君，严帝是绝对不会缺这些东西的，就是贵妃也曾亲手绣过香囊给他，甚至还想织布做衣，只是感觉并不一样。
严帝说道，“那你觉得我赏些什么好？”
秦景楠思索了一下，本想下去写字，谁知道严帝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说道，“直接写吧。”
吴公公见此赶紧研磨，然后拿了笔说道，“五殿下请。”
秦景楠接过笔，又看了严帝一眼才写道，“赏胡家。”
严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吴公公却已经明白了低声在严帝耳边把莫家和胡家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点了莫姝安已经和离的生母，严帝明白过来，沉思了一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秦景楠也没有再多求，严帝看着秦景楠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又起了火气，说道，“你下去吧。”
吴公公也知道最近严帝有些阴晴不定的，秦景楠依言行礼退了下去。
严帝靠在龙椅上，吴公公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严帝忽然感叹道，“朕老了啊。”
吴公公不敢吭声，严帝说道，“朕的八儿子都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
严帝思量了一下，自己现在活下来的儿子也就四个，太子、老四、老五和老八，还有贵妃肚中的那个，老四和老五一个傻一个哑，而且还都不是先天的，而其他的皇子甚至都没能成年，原先严帝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幼儿夭折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如今想来竟然觉得心中一惊，“太子和老八……”
一个皇后所出一个贵妃所出。
剩下的呢？
严帝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才稳住喝了口茶，贵妃既然能把自己有孕的消息满的滴水不漏，那么其它的消息呢？他的皇子们真的是病死？意外死的吗？越想严帝越怀疑。
“吴生，你说……”严帝犹豫了一下说道，“朕那么多子嗣，怎么如今却只有四个成年？健全的也不过是两个？”
吴生正是吴公公的名字，吴公公闻言只觉得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不知。”
“呵呵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有时候怀疑的种子一种下，任何事情都变得可疑了。
吴生赶紧跪下说道，“奴才真的不知。”
严帝眯了下眼睛打量着吴生，许久才说道，“起来吧，朕都被瞒过去了，更何况你个老货。”
吴生心中却没有松口气，只是陪着笑说道，“陛下说的是。”
严帝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朕的儿子至今健全成人的只有太子和八皇子，除了贵妃有孕外，就剩下一个被皇后照看的……正常吗？”
吴生跟着严帝许久，最是了解严帝不过，当严帝这样问的时候，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所以说道，“陛下没说奴才还不觉得，如今……奴才斗胆说了。”
“说吧，恕你无罪。”严帝说道。
吴生说道，“奴才觉得有些蹊跷，毕竟奴才记得六皇子出生的时候哭声特别大，陛下当时还抱过，说那小拳头格外有力呢。”
如果不是吴生今日提起，严帝都已经忘记自己那个儿子了，六皇子的生母位份不高，只是六皇子生的时辰极好，与先祖同一天，那时候他格外喜悦，还特意抱过，升了六皇子生母的位份，可是后来？还不到三个月，他的这个儿子就得了风寒死了。
严帝那时候还挺伤心，不过后来贵妃有孕又产下八皇子，他就很少再想起六皇子了，“小六的生母如今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在六殿下走了没多久，许嫔娘娘就因为思念过度也去了。”吴生低着头说道。
严帝愣了愣，说道，“原来如此。”
“朕记得，小四小五的生母也都没了吧？”严帝忽然想了起来说道，“而且也都走了十多年了？”
“若不是陛下提起，奴才都忘了。”吴生赶紧说道，“确实如此。”
严帝眼睛眯了一下，“那给朕生过儿子的，除了皇后和贵妃还有谁活着？”
吴生出了一身冷汗，“奴才也不太记得了。”
严帝瞪了吴生一眼，“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说？”
吴生再次跪下，“奴才不敢妄加言论。”
严帝说道，“是一个都没有了吧？”
吴生头磕在地上没敢说话。
严帝长长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不敢说，就是朕也不敢相信啊，给朕生过儿子的嫔妃都死了？都死了！”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吐出来的。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吴生赶紧说道。
严帝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给朕生过皇子的嫔妃都一个个死了，朕的皇子活下来成年的一个傻一个哑，下一个轮到谁了？朕糊涂了这么多年，直到如今才醒悟过来。”
吴生赶紧说道，“陛下，如今也不晚啊，再过一段时间，席贵人就要生了。”
“皇后。”严帝忽然想了起来，“朕记得当初皇后掌管后宫的时候，后宫中有好几个皇子诞生。”
吴生没有说话，严帝已经站了起来，“朕要去皇后那里看看。”
“是。”吴生赶紧起身伺候。
走到门口严帝忽然说道，“不许大张旗鼓，朕悄悄地去。”
吴生应了下来，对着侍卫吩咐了几句，在严帝没注意的时候，吴生偷偷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很快就离开了。
严帝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皇后宫中了，此时走在路上满心的惆怅，其实想来在刚大婚的时候，他与皇后也浓情蜜意过，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见到皇后就心生厌烦？
皇后的宫中很安静，宫中伺候的人见到严帝本想请安，却都被阻止了，只能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吴生找了个人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呢？”
“回公公的话，娘娘在偏殿。”
严帝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席贵人身体不适，娘娘正在照看。”
严帝看了吴生一眼，吴生说道，“赶紧起来带路。”
“是。”
那人低着头引着严帝往偏殿走去，严帝还没进去就听见皇后的声音，“太医还没请来吗？”
“老奴再去催催。”
皇后皱着眉头说道，“不论哪个太医，先请来一个。”
“娘娘，太医院里没太医了。”
“什么？”皇后怒道，“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太医当值？”
“回娘娘的话，听哪里伺候的人说，所有太医都被贵妃娘娘请走了。”
严帝许久没有听见皇后的声音，心中一动刚想进去，就听见皇后说道，“那么些个太医，你……去贵妃那里，让她匀一个来。”
“娘娘，老奴早就试过了，只是……连贵妃的面都没见到，贵妃宫中的人说，贵妃肚中胎儿珍贵，不敢有丝毫差池，庶难从命了。”
“放肆！”皇后怒道，“席贵人肚中也是龙种，怎么……”像是意识到什么，皇后并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着疲惫，“就说是我让你去求一个的。”
“娘娘！不能如此啊！娘娘……您才是皇后啊。”
“再没有什么比陛下的子嗣重要了，去吧。”皇后心灰意冷似得挥了挥手，“席贵人耽误不得，去吧。”
严帝在外面听着红了眼睛，这是他的皇后啊，一个皇后想要叫个太医竟然还要去求贵妃，而且皇后还不是为了自己……
吴生一直低着头，他没想到皇后竟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如此看来他偷偷送了消息来也是对的，吴生本来一直对贵妃示好，可是在贵妃爆出有孕后，他心中就明白，怕是贵妃那边不妥了，必须想办法往皇后这边靠，否则等皇后得势太子登基了，怕是他就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