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里，安德仁和秦钊分坐两旁，李明睿居中。
佳肴已经摆上。
李明睿笑微微地问道：“王太妃叫你们去，没为难你们吧？”
他怕母妃太热情，吓到两个孩子。
秦钊刚要张口，安德仁道：“王太妃和蔼可亲，还请我们吃核桃酥。”
秦钊：……
和蔼可亲吗？难道不是诡异可怕？
德仁可真会说话。
不过要是殿下问的是他，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李明睿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
母妃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常年拿核桃酥做文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好吃吗？”李明睿问。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安德仁道：“小子吃惯了姐姐做的吃食，姐姐的厨艺殿下是知道的，故而一般的吃食很难比得上姐姐做的。”
李明睿认可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品尝过安茉儿做的美味，再吃府里厨子做的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也索然无味。
“但食物的美味不能只用色香味来评定，有道是舌品天下，胃知乡愁，融在食物中的情感，更能在记忆中留下烙印，小子犹记得当年兄弟姐妹几个分吃一个鸡蛋的情景，至今都觉得那是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鸡蛋，犹记得小时候每年端午，娘给我们包没有馅料的粽子，还是小小的一个，两口就没了，我们兄弟几个坐在溪边的大樟树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吃，幻想着自己的粽子是猪肉馅的，豆沙馅的……那样的情感已然超过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小子在王太妃的核桃酥里，品出了一个母亲的慈爱，所以，觉得这核桃酥也是无比的美味。”
秦钊目瞪口呆，果然是才子啊，一个核桃酥都能被他说出花来，听的人想流泪。
李明睿回味着“舌品天下，胃知乡愁，”这八个字，一直以为德仁只是会读书，才学过人，看来他得重新审视这位少年。
这位温雅沉静的少年的内心，有着充沛又细腻的情感。
难得。
“果然最能打动人的是真话。”李明睿微然道，说的他都不由的心生惭愧，以后一定不嫌弃母妃的核桃酥了。
安德仁笑了笑。
他只是有感而发，若不是听芳儿说过齐王府的核桃酥，他也品不出其中之意。
大家都笑话王太妃，觉得王太妃有点不正常，但他却觉得王太妃很疼爱自己的儿子，这是王太妃表达情感的方式。
“德仁，你们家以前真的这么穷吗？”秦钊好奇地问。
他一直觉得他家够穷了，他都不敢请客，也不敢接受别人请客，故而常受人嘲弄嗤笑，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兄弟姐妹分吃一个鸡蛋的情况。
安德仁道：“这种情况不止我们家有，很多人家甚至连鸡蛋都吃不上，甚至不得不卖儿卖女。”
金陵是大兴最繁华的帝都，秦钊又生在公侯之家，自然不了解普通老百姓家的生活状况。
像招娣，就是因为她家里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才把她卖掉。
李明睿知道安德仁说的是招娣，问道：“疫情过后，东阳县的民生如何，你可知晓？”
“略知一二，东桑村还好，种蘑菇，养桑蚕，又种草药，上个月收到家里来信，草药行情很好，供不应求，村民们衣食无忧，还有余力去帮扶附近的村民。至于其他乡村，县城里，因着官府准备充分，没有耽误春耕，又发动富商捐款捐物，从各地购买粮食赈济灾民，老百姓们总算能熬到今年收成，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大家再熬一熬，明年就会好起来了。”安德仁回道。没说姐那五百亩良田的收成全都捐出去的事儿。
李明睿不禁感慨：“东阳县算是幸运的。”
这也多亏了安茉儿当初提出的灾后重建建议，而当地官府也有作为。其他地方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请求朝廷拨赈灾银的折子每日都有，南边还在打仗，西边也有交锋，北边情况也是紧张，国库都快见底了。
罢了，这个话题太沉重，不宜跟两个孩子讨论，那是朝臣们该头疼的事情。
李明睿转了话题：“听说你这次来金陵是要去金陵书院交流。”
“正是，这次万松书院一共派出十位学员，先生和师兄们要等秋闱结束再来。”
“不错，金陵书院的荣先生学富五车，颇有见地，到时候你可以向他多讨教，我会跟他打个招呼。”李明睿道。
每次万松书院派出交流的学员都是学院里最出类拔萃的，安德仁能被选上，足以说明他的优秀。
就不知吕文山可到万松书院了？
按理吕文山应该前往了。
“多谢殿下。”
李明睿自觉有些忽视了秦钊，便问道：“秦钊，你明年准备下场吗？”
秦钊年满十八就能继承国公的爵位，就算不参加科考也能在朝中担任官职，但大兴朝还是更看重科举出身。除非走的是武官一途，但似乎秦钊不善武学。
秦钊有点没信心，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的。
“我想试试。”
李明睿微然：“不是试一试，既然决定了，就要全力以赴。”
“是。”秦钊端正了态度。
“你莫要心虚，听你们严教谕说，你的学业进步很大。”
秦钊：呃……
殿下居然跟他们严教谕打听他的学业？难怪最近严教谕特别关注他，每天都要考他的功课，搞的他一点都不敢马虎。
齐王殿下真像个姐夫，这么关心小舅子，秦钊悲苦的想。
“德仁还要在金陵呆几个月，这期间你多向他讨教，考试也是讲究方法的。”
“是。”秦钊乖巧地应声，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面前的菜肴。
未来姐夫，什么时候才能吃饭？真的饿了呀！菜都快凉了。
李明睿瞧他盯着菜咽口水，不禁哑然失笑：“好了，先吃饭。”
这两个小家伙估计都饿了，只是安德仁比较沉稳，不会表现出来，秦钊比较单纯，还有点孩子心性。
秦钊忍着拿筷子的冲动，等齐王殿下拿起筷子，他才动手。
总算可以吃饭了，吃未来姐夫一顿饭也着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