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议林》杂志上的文章，冯示宪彻底愣住了，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
可是，牟楠承告诉他，贾宝玉‘衔玉而生’，必遭皇上忌惮，还说只要针对了贾宝玉，就更受靖元皇帝器重的。
难道都是错的？
迟疑了好一会，缓缓抬头，看着牢狱外的靖元皇帝，颤颤巍巍地问道：
“皇上，老臣最后还有一问，请皇上明言。”
靖元皇帝盯着他，轻叹：
“唉，问吧。”
“皇上，您可知晓贾宝玉？又可知道他‘衔玉而生’的事情，可知他八岁中案首，得神童之名，今年十一岁，高中江南解元？”
靖元皇帝微微点头：
“朕原本是不知的，可你特意上书提及，朕便知晓了他。”
“皇上，既然如此，还请立即下旨，赐死贾宝玉！”
说完，冯示宪猛然给靖元皇帝磕头。
靖元皇帝见他如此，苍目一凝：
“为何？”
“……”冯示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已经词穷了。
刚刚他提及过贾宝玉是妖孽，可靖元皇帝不信，还扔出了《议林》文章给他看。
此时他再请示赐死贾宝玉，似乎没有了正当理由。
见他无话可说，靖元皇帝满脸失望：
“原本朕还打算赦免你家人之罪，可没想到，你为了报复别人，竟然不惜让朕无缘无故赐死？”
“你当朕是暴君昏君不成？倘若人人皆如你一样，朕如何治理天下？”
说到这，靖元皇帝满脸铁青：
“朕无缘无故就杀人，天下臣民如何看待朕？你应该知道，太上皇正在暗中盯着朕，巴不得抓住朕的错处。”
“你还提议让朕赐死贾宝玉？有何缘由？岂不是想朕垮台？”
冯示宪听完，吓得浑身发抖，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靖元皇帝见状，冷哼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处罚：
“传朕旨意，冯示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处斩候监，其家人……”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他来此，本想看看冯示宪是否还有什么冤情，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亦或是要向他求情。
看在君臣多年份上，冯示宪又是朝中老臣，靖元皇帝原本想着赦免冯示宪家人之罪，眼下看来，冯示宪是彻底没救了。
到现在，冯示宪依旧在惦记着贾宝玉，就如贾宝玉是他的生死大敌一般。
可靖元皇帝早就从风羽卫探子口中得到了他和贾宝玉的所有纠葛。
一切分明是冯示宪自己去刁难贾宝玉开始，到最后，被贾宝玉扳倒，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然而，事到如今，冯示宪竟然仍旧不知悔改，靖元皇帝只能严厉处罚。
而牢狱里的冯示宪，似乎已经心死了，瘫软在地上，如同一个活死人。
牢狱中十分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缓缓靠近，是忠顺王，只他一个，后边并无随从侍卫等人。
“冯大人。”
忠顺王轻唤一声。
冯示宪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一般，猛然惊醒过来，直起身子，见是忠顺王，眼神微亮：
“王爷？老臣见过忠顺王爷！”
忠顺王摆手：
“皇上来见过你了？”
冯示宪点头：
“来过了，刚走没多久。”
忠顺王挑眉：
“是嘛，你都跟皇上说了些什么？为何皇上竟然判了你斩候监，就连你的家人都得跟着遭罪？”
冯示宪面露苦涩：
“王爷，老臣只是请皇上赐死贾宝玉，可皇上不仅没有应允，反而彻底治了我的罪。”
忠顺王听后，眼底闪过几分精芒：
“哦？赐死贾宝玉？为何？”
冯示宪看着他：
“王爷，您不必隐瞒了，老臣和翰林院的谭梧彦早就相熟，他将王爷您叫他做的事情告知于老臣了。”
一说起这个，忠顺王气不打一处来，怒斥：
“谭梧彦这个废物！本王再三叮嘱，一定要让贾宝玉落榜，可他却没有办到！简直就是饭桶！”
眼看着忠顺王徒然发怒，冯示宪吓了一激灵，浑身一颤：
“王爷息怒，怪只怪贾宝玉太妖孽了，竟然来了一招李代桃僵，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
忠顺王不耐烦地挥手：
“不用说了，本王都已经知晓了，你们真是太没用了，贾宝玉当时不过一介秀才，你们一个节度使，一个翰林，竟然被他给骗得团团转。”
“也难怪你如今锒铛入狱。”
冯示宪听得脸面全无，低头不语。
忠顺王却还补刀：
“你可知，现在到处都在传贾宝玉智斗你这个恶毒节度使的事情，说书的，唱戏的，将你们的事情改编成了戏文。”
“冯大人，你要流芳百世了！”
冯示宪听得惶恐不安，惊骇万分：
“什么？王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忠顺王冷哼：
“哼，本王何必骗你这个将死之人？”
冯示宪再次瘫倒了下去，面如死灰，失魂落魄。
见他如此，忠顺王又道：
“好了，本王来见你，只是想知道，贾宝玉的一些事情，冯大人，将你所知的全部告知本王，或许，本王可替你报仇！”
冯示宪听了，瞬间来了一点生气，反问：
“王爷，您的意思是，您要对付贾宝玉？可杀了他？”
忠顺王不置可否：
“自然，你快些说吧，本王可没空跟你空耗着！”
冯示宪急忙回想在南边的种种，开始向忠顺王述说，从他按照牟楠承的谋划，派左吉右三人去刁难贾宝玉开始，到最后被贾宝玉揭露罪行的所有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冯示宪总算说完了，忠顺王听后，眼神闪过阴鸷：
“不愧是衔玉而生的妖孽，年仅十一岁，就能有如此智谋，真是可怕啊……”
冯示宪顺势说道：
“王爷，此子妖孽到了这样的地步，万不可久留，请王爷一定要除掉他，如此，老臣即便死，也瞑目了！”
忠顺王挑了挑眉头，微微点头：
“嗯，不用你提醒，本王绝不留他。”
冯示宪听后，仰天长叹了一番。
忠顺王见他如此，倒不免有些敬意，皱眉问道：
“冯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想来本王是最后一个来此见你的了。”
冯示宪愣住了，满是污垢的脸庞上，罕见地出现了几分惊恐和不甘神色。
嘴上说得好听，可一旦真的面临死亡时，没人能够甘心。
沉默了好一会，冯示宪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忠顺王：
“王爷，老臣最后想向您推荐一个幕僚！”
忠顺王来了兴趣：
“哦？谁？”
冯示宪急忙回道：
“此人名叫牟楠承，举人出身，屡试不第，求门不得，就来到了老臣身边做一幕僚。”
“牟先生智谋超群，虚怀若谷，给老臣献了很多计策，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个可用之人，望王爷纳此贤才，老臣也就再无牵挂了。”
忠顺王原本还以为，冯示宪要求自己保他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向他推荐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