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攥着锈迹斑斑的挖矿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幽冥矿脉的洞口像张漆黑的巨嘴，往里走几步。
潮湿的寒气就顺着道袍缝隙往骨头缝里钻，混杂着灵脉特有的土腥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低头看了眼胸前挂着的小铜铃，这是当年福利院院长送他的，说能“驱邪避灾”。
如今铜铃表面早已氧化发黑，却被他用红绳系得紧紧的，像攥着最后一点念想。
“马哥，快些走！不然后面的监修们又要骂人了！”
身后传来年轻修士的催促声，马奇赶紧加快脚步，跟着人流往矿洞深处走。
矿道两侧的石壁上，只挂着几盏昏暗的灵晶灯，灯光摇曳间。
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凿痕，还有修士们弯腰挖矿的身影，像一群在黑暗里忙碌的蝼蚁。
他找了个分配好的矿点，举起挖矿镐狠狠砸向石壁。
“哐当”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石壁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马奇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仅存的灵气，再次挥镐。
他是金丹境修士，按理说挖矿该比凝液境轻松些，可连续十天半个月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让他灵气耗损严重。
每天从清晨挖到深夜，只有两顿饭的时间能歇口气。
吃的还是掺了沙子的灵米，喝的是带着铁锈味的矿泉，连打坐恢复灵气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旁边的修士一边擦汗一边嘀咕，手里的镐头有气无力地敲着石壁，“听说隔壁矿道有个凝液境的道友，昨天挖矿时灵气耗尽，直接栽倒在矿洞里，到现在还没醒呢。”
马奇心里一紧，攥紧了手里的镐头。
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无依无靠，要是自己也倒下了，连个送药的人都没有。
就在他走神的瞬间，矿道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马奇抬头望去，只见张去然穿着整齐的西装，在几个员修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储物袋。
“马道友，最近还好吧？”
张去然走到他面前，笑着递过一个小玉瓶，“这里面有三颗高阶聚气丹，你拿去补补灵气，别太累着自己。”
马奇愣了愣，慌忙放下镐头接过玉瓶，指尖触到玉瓶的冰凉，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
这已经是张总第二次来看他了，每次到来都会送给他聚气丹，而且还是品质不差的聚气丹。
在这人人只顾自己的矿场里，张去然的关照像一束光，让马奇忍不住觉得。
“张总真是个好人啊.......”
他握紧玉瓶，连声道谢，眼眶都有些发红。
自福利院院长过世后，还没人这么关心过他。
张去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转身去看其他修士。
马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默想到。
院长常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些他都默默的记在心里，希望自会飞黄腾达之后在报答张总。
可是，他这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小小散修，都二十有几了才不过是个金丹境，又真的能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吗。
可没过几天，马奇就觉得身体不对劲。
起初只是觉得累，打坐时灵气运转滞涩，他以为是挖矿太累，没太在意。
直到有天清晨，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黑色，咳嗽时还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马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运转灵气查看身体状况。
灵气在经脉里流转时，竟带着一丝刺痛，像是有细小的针在扎着经脉。
“这是........瘴气？”
马奇猛地想起了曾经在福利院中学到了知识，这明显是瘴气中毒的显着特征。
他连忙抬头看向矿洞深处，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隐约有淡淡的黑气在空气中漂浮。
像细小的幽灵，正慢慢钻进周围修士的口鼻。
旁边的年轻修士突然栽倒在地，脸色发青，呼吸微弱。
马奇赶紧冲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可那修士的指尖，同样泛着黑色。
马奇这才明白，矿脉里竟然有瘴气！
这瘴气不像剧毒那样瞬间致命，却会慢慢侵蚀修士的经脉，影响灵气运转。
时间长了，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尽断，再也无法修炼！
“不行，得赶紧告诉张总！”
马奇心里慌了，他掏出灵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颤，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矿洞里信号不好，灵机屏幕上满是雪花，他赶紧往矿洞入口跑，一边跑一边拨打张去然的传音。
“快点通啊.......”
马奇的心脏像擂鼓般狂跳，耳边传来其他修士的咳嗽声，还有人陆续栽倒在地。
他看着指尖的黑色越来越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让张总知道矿脉里有瘴气，救救这里的修士，也救救自己。
他还不想就这么放弃修仙之路，还想报答张总的关照。
终于，灵机里传来“嘟嘟”的接通声，马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连忙对着灵机急切地喊道：“张总！不好了！幽冥矿脉里有瘴气！好多人都中招了！”
........
........
张去然的飞剑在幽冥矿脉洞口急刹停下，机身摩擦空气的尖啸声还没消散。
他便纵身跃下，西装下摆被矿洞涌出的寒风刮得猎猎作响。
刚落地，一股混杂着腐土与腥气的风就扑面而来，比马奇在传音里描述的还要刺鼻。
那是瘴气与修士汗水、伤口溃烂气味混合的味道，像一张黏腻的网，死死裹住人的呼吸。
洞口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名劳修。
他们大多蜷缩着身子，脸色青得像矿洞深处的石壁，指尖泛着深浅不一的黑色。
有的还在无意识地咳嗽，咳出的痰液里带着血丝，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晕开点点暗红。
几个勉强能坐起来的修士，也耷拉着脑袋，眼神空洞，连抬头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原本该充盈灵气的身躯，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枯木。
“是仙尊直聘的张总！”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萎靡的劳修们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纷纷挣扎着起身。
哪怕浑身发软，也要扶着石壁站直，目光里满是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他。
“张总？我看是黑心总！”
一个凝液境修士踉跄着冲上前，指着张去然的鼻子。
怒骂道：“你这个不为人子的家伙，你说这矿场安全，说有保障，结果呢？”
“这满洞的瘴气，是想把我们都毒死在这儿吗？”
他的指尖黑得发亮，说话时还忍不住咳嗽，每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
旁边的修士也跟着附和，愤怒的声浪像潮水般涌向张去然。
“我们为了几块灵石，没日没夜地挖矿，你倒好，把我们骗到这鬼地方来！”
“我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寄灵石回去上学，要是我死了，他怎么办？”
“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去仙府告你！”
“市仙府不管，我们就去行省仙府！不信没人管你这黑心中介！”
有个金丹境修士情绪激动，直接运转灵气，手里凝聚起淡淡的灵光，看样子是想动手。
周围的劳修也跟着躁动起来，原本疲惫的身躯里，像是突然爆发出一股拼命的力气。
空气里的紧张感瞬间拉满，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冲突。
张去然对此却没有丝毫慌乱，他抬手压了压，动作沉稳有力。
继而用着清晰的声音传遍全场，“诸位道友，先冷静！”
“我知道大家现在又急又气，换成我，我也会愤怒。”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修士，眼神里没有逃避，只有坦诚。
正色道：“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你们的身体要紧，先平复情绪，听我说。”
“我刚到，还没来得及了解具体情况，但我向大家保证，这事我绝不会不管。”
“是我把大家招来的，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
其他修士见此情景，也渐渐安静下来。
张去然趁机继续说道：“瘴气不是我放的，也不是我故意隐瞒。”
“灵曦集团跟我签的契约里，只字未提矿脉有瘴气，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大家要的是解决办法。”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现在就去灵曦集团，找他们要说法！”
“他们必须负责治疗大家的伤，赔偿大家的损失，还要彻底解决矿脉的瘴气问题！”
“在我回来之前，我会让公司送一批疗伤丹和避瘴丹过来，以保证大家暂时的安全。”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原本躁动的劳修们彻底平静下来。
有修士小声说道：“张总，我们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这瘴气太吓人了.......”
“是啊，要是灵曦集团不管，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去然点点头，显得十分理解地说道：“我明白，大家放心，灵曦集团要是敢不管，我就是闹到工修协会去，也会为大家讨回公道！”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员修王磊，叮嘱道，“你先留在这儿，照顾好大家，我已经联系公司，丹药和医修很快就到。”
交代完这些，张去然不再耽搁，纵身跃上飞剑。
他回头看了一眼洞口的劳修们，他们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期待与信任。
张去然深吸一口气，踏上飞剑，飞速朝着灵曦集团总部的方向飞去。
飞剑划破长空，张去然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他知道，这次去找灵曦集团，绝不会轻松。
对方是大集团，背后有大宗门和世家撑腰，想要让他们负责，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
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退缩，这些劳修信任他，把他当成希望。
他要是退缩了，不仅对不起这些修士，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我张去然可以是黑中介，但绝不是没有良心的黑中介.......
因为没有良心也就没有了道，无道之人，必将坠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