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轩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余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在京城权贵圈层层层扩散,经久不息。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库房老旧,储存的西域火油意外燃爆,苏明远东家“痛心疾首”,自请罚银,闭门整顿。然而,真正站在权力顶端和黑暗深处的人们,都嗅到了那掩饰之下的、非同寻常的血腥与能量暴动的气息。
---
将军府内,云芷的“伤势”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御医署的院正再次被请来,诊脉后依旧是那套“惊惧过度,神魂受创,需长期静养”的说辞,只是这次,他开出的安神方子里,多了几味连他都说不清道不明、只存在于宫廷秘档中的珍稀药材——这是皇帝亲自下的令,既是安抚,亦是更深层次的试探与……喂养。
云芷乐得清静,整日卧于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偶尔“醒转”,也是眼神空洞,说几句含糊的星月之语,便又“昏睡”过去。她需要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养伤,更是要消化那夜强行引动“阳炎之心”带来的反噬与……那丝意外捕获的、炽烈霸道的阳炎气息。
那缕气息如同在她体内种下了一颗微小的太阳种子,与原本的太阴星辉之力激烈冲突,灼烧着她的经脉,带来持续的痛楚。但“九转还魂玉”总能在那冲突即将失控的边缘,释放出温和的力量进行调和、疏导。在这冰火交织的极端痛苦中,她发现自己的经脉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拓宽、强化,对两种极端力量的掌控力,也在细微地提升。这过程如同锻铁,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她的大部分心神,都用于内视,引导着这危险的平衡,同时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皇帝那边,除了加派御医和赏赐,并无更多动作,但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沉凝,仿佛在等待着她这枚“异星”下一次不可控的闪烁。而幽冥殿的窥探,则在爆炸发生后沉寂了数日,随后再次出现,却变得更加飘忽、更加怨毒,带着一种失去重要之物后的疯狂与不计代价的搜寻,几次都险些突破她布下的预警屏障,显然已将最大的嫌疑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风暴在无声地积聚。
就在云芷感觉自己对体内那缕阳炎之力的掌控稍稍稳固,准备尝试进行下一次浅度治疗时,玄七再次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真正的影子般出现了。
他这次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几分,玄铁面具上甚至沾染了一丝尚未完全干涸的、暗沉的血迹。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一个特制的、能隔绝能量波动的玉盒中,取出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的、鸡蛋大小的完整“烈阳精金”,而只是一小撮不过指甲盖大小、闪烁着炽烈金红色光芒的……碎屑!即便如此,当这撮碎屑出现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然升高了几分,一股纯粹霸道的阳刚之气弥漫开来,若非云芷早有准备,以星辉之力瞬间包裹隔绝,恐怕立刻就会引动她体内那缕阳炎气息的暴走,甚至惊动外界的监视!
“姑娘,”玄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后怕,“那夜爆炸,聚宝轩地下核心几乎化为废墟,幽冥殿看守死伤惨重,苏明远重伤昏迷。世子趁乱派人潜入,只来得及在封印核心的残骸中,搜刮到这些散落的碎屑。真正的‘阳炎之心’主体……似乎在那场爆炸中……消失了。”
消失了?!
云芷瞳孔微缩。是彻底湮灭了?还是……被幽冥殿紧急转移了?若是后者,对方必然暴怒到极致,报复也将更加疯狂。
“我们的人折了三个,都是好手。”玄七的声音低沉下去,“对方反应极快,且有诡异的追踪手段,我们撤离时被缠住,险些暴露。”他指了指面具上的血迹,“这是最后一名断后的兄弟……留下的。”
房间内一片沉默。代价,是鲜血与生命。
云芷看着那撮在星辉包裹下依旧不安分地跳动、散发着诱人却又危险气息的金红色碎屑,缓缓伸出手,将其接过。玉盒入手沉重,那炽烈的能量透过盒壁,灼烫着她的掌心。
“告诉世子,此物,于我至关重要。这份情,我记下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玄七重重抱拳:“末将定当转达!”他不再多留,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芷独自坐在榻上,捧着那盛放着“烈阳精金”碎屑的玉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她体内那缕同源却磅礴了无数倍的阳炎之力,眼中光芒闪烁。
碎屑虽少,但作为引子,配合星图法门,或许已足够她初步调和体内阴阳,甚至尝试构筑更稳定的“星脉”,为下一次治疗萧景珩做准备。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炼化此物,动静绝不会小,如何瞒过皇帝和幽冥殿的监视?而且,幽冥殿丢失(或认为被夺走)如此重要的东西,必然像受伤的疯狗,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
她轻轻摩挲着玉盒,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那依旧被晨曦前的黑暗笼罩的天空。
“阳炎之心”消失,苏家重创,幽冥殿计划受阻,皇帝疑心更重……这潭水,已经被她彻底搅浑。
接下来,就是要在群狼环伺之下,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那可能存在的、“阳炎之心”真正下落的下一条线索。
她将玉盒小心翼翼收起,藏于“九转还魂玉”内部那奇异的微缩空间之中——这是她近日才发现的还魂玉的另一重妙用。
然后,她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呼吸变得微弱。
表面的平静之下,力量的种子正在萌芽。
而复仇的猎犬,也已嗅着血腥味,悄然逼近。
下一次睁眼,或许就是图穷匕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