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魔岭,与白天截然不同。
各种难以名状的嘶吼、低语、摩擦与撞击,在错综复杂的洞穴中回荡。
魔族江浸泡在魔潭之中,冰冷的魔液滋养着魔躯。
他灵敏地感受着外界渗透来的躁动。
此刻,就在与他相隔一两个洞窟的通道里,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剧烈的碰撞声、炸裂声。
利爪撕开某种坚韧物质的撕拉声。
刺耳的低鸣声响,以及沉重物体猛击地面的闷响。
那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狂野。
凭借魔物的本能,他甚至“看”到了那战场中,血液飞溅,肢体纷飞。
温热的液体泼洒在冰冷的岩壁上。
坚硬的骨骼、甲壳在巨力下断裂、破碎,碎片激射。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甜美的血气味道。
这种血水纷飞的战斗,最容易引动了魔族的本能。
那是最原始杀戮欲望的催化剂。
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躁动。
似乎在催促他加入这场盛宴,去争夺那鲜甜的血食。
然而魔物江,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他本就死了,本能的冲动并不强烈,意念一动就把这股冲动给压制了。
蚀骨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想成为这黑夜猎场中不明不白的牺牲品。
“吼!!”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震天吼叫猛地爆发,震得洞顶簌簌落灰。
这吼声如同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接着洞窟恢复了平静。
隐隐约约传出悉悉索索的吞噬、噬咬的声。
仿佛是胜利者在享用战利品。
吮吸骨髓,撕扯血肉,磨碎骨骼,这微不可察的声音比之前的战斗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又过了一段时间, 吞噬声渐渐停歇,夜晚的混乱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没过多久,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股诱人的怪味从远处传来。
让魔族江本能地想到,这是一种极致纯净、蕴含着庞大生命精华的“东西”,引动了他本能的吞噬欲望。
这欲望比前面,面对血腥战斗更加难以抗拒,就仿佛一个饥饿到极点的人看到了绝世佳肴。
然而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动弹。
隔了一会。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魔语:
一个声音充满了惊怒,似乎受了重创,断断续续道:“该死……你竟敢……蚀骨不会放过你……”
另一个声音更加低沉,带着深深的得意,嘲讽道:“吼……是你自己走入我的洞窟的!”
战斗声又传来。
这次战斗更加短促,伴随着一声惨叫和某种东西被粉碎的闷响后就结束了。
又只剩下了吞噬声。
预示着又一位魔物成为了他人的养料。
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一些类似的声音。
有时是凄厉的惨叫。
有时是充满诱惑的呼唤。
有时是激烈的搏斗声。
这些声音如同黑夜中的陷阱,不断考验着洞窟内每一个魔物的定力。
隔了好一会。
大概到了凌晨,魔窟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喧嚣、嘶吼、吞噬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昨夜的混乱只是一场噩梦。
唯有洞窟中重新空出来的“房间”,证明着夜晚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几天。
每天白天,整个魔岭的魔窟都静悄悄的,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绝大多数洞窟都毫无声息。
而一到晚上,就会出现各种声音。
战斗、诱惑、吞噬……
周而复始,如同一个轮回。
这几天,蚀骨每隔几天就会带回来几位刚觉醒了意识的真魔族。
这些新来的魔物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扭曲的阴影,有的则是狰狞的巨兽。
绝大多数新生的真魔族灵智看起来并不高,眼中都带着迷茫。
不少魔族,来的第一天,都会无视蚀骨的警告,
他们或是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或是无法抗拒夜晚那千奇百怪的诱惑,最终都化作了其他魔物成长的资粮。
见不到第二天的月亮。
百媚这几天又来了一次。
见魔族江真的对她不感兴趣,她就不再来这里碰壁。
反而不知什么时候,傍上了一位刚来不久,小山一般,肌肉虬结的强大肉魔。
两人晚上总是会闹出一些特殊的动静来。
柔媚低吟和肉魔沉重喘息的声音,在夜晚的嘈杂中显得格外突出。
蚀骨除了出去寻找觉醒的真魔族人,偶尔还都会来看他一下。
看到他好端端地泡在魔池中一动不动的样子,就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这天,蚀骨巨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魔族江洞窟入口。
站在入口边缘,他开口道:
“有件事和你说一下……你作为真魔族是有资格修炼我百骸魔族的密传魔典的。”
“我魔岭有五大魔典传承,分别对应了皮,肉,筋,骨,血。”
“其中,你作为筋魔,修炼的自然是筋魔一道。”
“名为阴蛇魔体。”
“你这一道,魔体柔韧,纠缠绞杀,渗透穿刺……无比难缠,遇到修炼阴魔体大成的魔头,就算是我,也得退避三舍。”
“我乃是骨魔一道,于筋魔一道成就有限。”
“我魔岭,筋魔一道的传承者,乃是资深筋魔,阴缚。”
“他在魔窟深处闭关,不久以后将会出关……到时候我带他过来,之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魔物江,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能获得属于魔族的修炼法门自然是好事。
几天后,蚀骨又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仍旧泡在魔池中的魔族江开口道:
“阴缚,这次闭关大有收获,接下来得为突破真魔八品做准备了,暂时没有收徒指点的功夫。”
“你随我来。”
没有多余的解释,蚀骨说完便转身,示意魔族江跟上。
魔族江闻言也没什么感觉。
对他来说,此时还能够吸收魔气,强化全身筋膜,不断变强。
他筋膜的强度远远没到达极限。
暂时还没有那么迫切的,寻求后头之路的想法。
他从魔潭中缓缓站起。
漆黑粘稠的魔气潭水自他身躯滑落。
随着上岸后,他背后那簇暗沉的羽毛猛地一振,将附着的水珠尽数甩脱,随即收束,紧贴脊背。
他迈开步伐,沉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向着魔岭最核心的地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