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雷霆般的清算,皇城司所获金银,已是堆积如山。
抄家所得数百万贯银钱,足以支撑大军数月军饷。
然而,此刻东京城内,真正紧缺的并非银钱,而是救命的粮食。
崇祯深知,即便军饷充足,将士若无饱食,亦难御外敌;
城中百姓若饥饿至极,则民心必乱。
所以,崇祯的抄家旨意中,也针对京中那些趁国难而发财的奸商。
夜色深处,一支精干的皇城司小队,悄然包围了京中最大富商之一、王掌柜的府邸。
此人素来名声在外,富甲一方,平日里广施恩惠,结交官员,一副仁义模样。
然而,皇城司的情报显示,此人在金兵围城后,非但没有出力捐助,反而大肆囤积粮食布帛,妄图发国难财。
当禁军破门而入时,王掌柜正襟危坐于大堂,似早已等候多时。
他强作镇定,堆起笑容:“敢问诸位官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莫不是有何误会?”
那股子商贾的精明与市侩,哪怕在死亡的阴影下,也依旧盘旋不散。
顾千帆径直走向他,眼神锐利如刀:“王掌柜,城中数十万军民正食不果腹,城外勤王之师亦陷饥荒,甚至有将士饿得啃树皮,而你府中却粮草堆积如山,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王掌柜的脸色瞬间煞白,笑容僵在脸上,额头沁出冷汗,结结巴巴地强辩道:“这……这都是小人平日里做买卖的存货,以备不时之需……绝无囤积居奇之意……”
“不时之需?”顾千帆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抄!”
皇城司的探卒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迅速散开,直奔库房。
果不其然,当那几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股久不见天日的霉腐与陈旧气息,混合着谷物的微酸和药材的辛辣,扑面而来。
这气味与门外饥饿的寒意,以及城中弥漫的绝望气氛,形成了触目惊心的鲜明对比。
映入眼帘的,是数间巨型库房,内里高高堆砌着一袋袋、一包包、甚至一麻布袋麻布袋摞起的谷物,从地底直抵梁柱,几乎将整个空间塞满。
除了粮食,还有一捆捆细密的丝绸,那是百姓御寒保暖的急需,更有大批珍贵的药材。
这些都是京城百姓在瘟疫与伤病肆虐时,望眼欲穿的活命之物,此刻却被王掌柜死死囤积,如同收藏珍宝。
皇城司在堆积如山的财富中穿梭,每发现一处,便高声唱报:
“禀提点!西侧库房,谷物足有三千石!”
“东侧库房,布帛五百匹,俱是上好棉麻!”
“这药材……何止是多!此等数量,足以活济京中半数病患!”
一声声汇报,如同重锤般敲打在王掌柜心头。
他那张原本还想强撑的脸,此刻已煞白如纸,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如同烂泥。
如果此刻祖坟没冒烟,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平日里用钱财堆砌起来的“仁义”面具,在这一刻被无情撕碎。
顾千帆俯视着瘫软的王掌柜:“所有囤积之物,悉数充公,以济军需民用,王掌柜,你也随我去皇城司走一遭吧。”
一句话,宣判了王掌柜的死刑!
这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平日里对百姓敲骨吸髓,却在国难之时一毛不拔,甚至趁火打劫,利用城中物资短缺,哄抬粮价,将无数贫苦百姓逼入绝境。
这些被他们私藏的物资,若是拿出来赈济灾民,足以救活千万人,此刻却成了他们牟取暴利的工具。
如果说查抄那些位高权重的宰相重臣,皇城司在行动前还有所顾虑,需要顾千帆亲自带队,小心翼翼。
那么眼下查抄京中这些奸商,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驾轻就熟,毫无忌惮。
在“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里,商人地位最低,即便富可敌国,其社会地位也远不及官员,在皇城司这群鹰犬眼中,他们不过是些肥硕的老鼠,待宰的羔羊。
因此,对付这些奸商,皇城司的手段更加直接而粗暴。
任何胆敢反抗者,无论是家丁护院,还是商贾本人,都将毫不留情地被当场诛杀,血溅当场,以儆效尤。
傅临渊统领的殿前司禁军,在外围铸就了一道铁桶般的包围圈。
他们如同一尊尊不动的雕塑,冰冷地注视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权贵家族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偶尔有家眷哭闹,试图反抗,禁军的铁甲兵士便会上前,干净利落地将他们镇压。
他们不发一言,没有呵斥,只管动手。
沉重的甲叶摩擦声,武器敲击地面的脆响,无声的压迫感,却比任何厉声恐吓都更让人胆寒,令人脊背生寒。
所有被查抄的财物,无论金银珠宝抑或粮草布帛,都被迅速清点、加盖封条,然后由数百辆早已等候的马车,在禁军的严密护卫下运送到城南。
整个过程秩序井然,效率惊人。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刺破夜幕的沉重时,这场惊心动魄的“天子之劫”终于接近尾声。
东京内城的街道上,除了偶尔传来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然而,这座城市却已在无形中完成了一次彻底的洗礼。
那些曾金碧辉煌、夜夜笙歌的府邸,此刻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狼藉一片和空气中弥漫的,属于权力倾覆后的冰冷气息。
皇宫大殿中,崇祯一夜未眠。
他静静地坐在龙椅上,耐心的听着皇城司不断送来的汇报。
当顾千帆呈上最终的账目清单时,崇祯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上面罗列的惊人数目,远超预想,是他两辈子也没见过的巨大财富!
银钱逾千万贯,堆积如山;
粮食、布帛,足有数十万石,足以满足数十万军民的温饱。
一夜之间,皇城司竟仿佛抄空了半个东京城!
这些从贪官污吏和奸商手中搜刮来的血腥财富,若悉数转化为军饷粮草,足够十几万疲惫不堪的大军,维持长达一年的开销!
有了这些,金人还怎么打?
他们的铁骑再快,也快不过充盈的粮仓;
他们的刀锋再利,也利不过军心士气的汇聚!
这一刻,希望之火,在这位年轻皇帝的心中,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