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玉泉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黑沉沉的巨蟒缠在山脚下。
沈砚一行人在空地上扎营时,晚风已经带着凉意,吹得帐篷布 “哗啦啦” 响。
银甲卫们动作麻利,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搭好五顶帐篷。
篝火堆里的枯枝是刚从附近砍的,还带着点潮气,烧起来 “噼啪” 作响,火星子溅到地上,很快被晚风卷走,留下点点焦痕,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秦风脱了沾着煞气的外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粗布短打,衣襟上还沾着草屑,却毫不在意,蹲在篝火旁翻烤着肉干。
铁架上的肉干是早上从兖州带的,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混着焦糊味飘得满营都是。
连护林甲都探出头,小鼻子凑着空气直嗅,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肉干,活像只馋嘴的小猫。
“我说沈砚,咱们追了半天,连旱尸的影子都没见着,再这么跑下去,我这腿都要废了。” 秦风咬了口肉干,嚼得 “咯吱” 响。
肉渣掉在衣襟上也不在意,随手抹了把嘴,“不如明天直接去青州城,找刺史借个百八十人,咱们把玉泉山到青州的山头都搜一遍,不信抓不到那老东西!到时候我一刀劈了它的煞气核心,看它还能不能遁逃!”
沈砚坐在铺着干草的垫子上,手里拿着从旱尸巢穴捡到的黑色符咒。
那符咒比巴掌大些,用的是极厚的黄麻纸,边缘还沾着点煞气黏液,在篝火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更奇怪的是,符咒上的纹路像是活的,随着火光晃动,竟隐隐有黑色雾气在纹路上流转,看得人心里发毛。
“急什么,这符咒还没解读明白,贸然去青州,要是中了九幽教的陷阱,得不偿失。” 他把符咒递给秦小蛮,指尖划过符咒时,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是里面藏着活物。
“小蛮,你看看这符咒,能不能看出点门道,我总觉得这纹路透着股邪异,不像是普通的聚煞符 —— 之前在柳家庄见的聚煞符,可没这么强的煞气波动。”
秦小蛮接过符咒,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凑到篝火旁仔细看。
她的指尖刚触到符咒上的纹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是摸到了冰碴子:“这符咒比之前在柳家庄见到的聚煞符复杂三倍不止,你看这主纹路,是‘三阴聚煞阵’的变体,不过在阵眼位置,多了些‘引魂符’的分支纹路。你听说过‘柳氏禁符’的传说吗?”
她顿了顿,见沈砚和秦风都摇头,赵虎也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听师父说,十几年前柳氏家族没被剿灭时,最擅长用‘活人炼符’。他们会把活人的魂魄抽出来,用特殊的咒语封在符咒里,让符咒拥有‘自主引煞’的能力,不用人催动,就能自动吸收周围的煞气。刚才我摸这符咒时,能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魂魄波动,而且不止一道,恐怕这符咒里,封着至少三个活人的魂魄。”
“活人炼符?” 秦风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肉干 “啪嗒” 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嗓门也提高了几分。
“这些混蛋!连死人的魂魄都不放过,简直不是人!这柳氏家族和九幽教,就是一路货色,都该千刀万剐!”
“咱们早点到青州,把九幽教的据点掀了,把柳氏的余孽都抓起来!”
“坐下!” 沈砚喝住他,捡起地上的肉干,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回给秦风,“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你忘了柳万山说的?九幽教在青州经营了五年,肯定有不少眼线,说不定青州刺史府里,都有他们的人。咱们还没摸清他们的据点在哪,献祭仪式定在什么时候,怎么抓?”
他指了指符咒,语气沉了下来,“而且这‘柳氏禁符’有个禁忌传说 —— 我在洛阳斩邪司的卷宗里看到过,一旦解读错符咒纹路,或者用错破解方法,被封在里面的魂魄就会失控,引动周围的煞气反噬。上次洛阳斩邪司有个主事,就是因为误触了柳氏禁符,结果被煞气缠上,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人就化成了焦炭,连骨头都没剩下。”
秦风接过肉干,咽了口唾沫,乖乖坐下,只是胸口还在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他狠狠咬了口肉干,嘴里嘟囔着:“要是让我抓住九幽教的人,非把他们的骨头打断不可,连魂魄都不让他们安宁!到时候我用玄铁刀把他们的符咒都劈成碎片,看他们还怎么炼符!”
秦小蛮继续解读符咒,手指在纹路上来回滑动,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瓷器,“你们再看这里,在‘三阴聚煞阵’的外围,有三道细纹路,这是‘血祭符’的标记。传说‘血祭符’需要用童男童女的精血才能激活,而且必须是八岁以下、没沾过荤腥的孩子 —— 一旦激活,符咒会释放出‘三阴煞’,这种煞气比旱尸的煞气毒十倍,能冻结人的魂魄,让活人变成没有意识的‘煞傀’,只会听从符咒持有者的命令。”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我猜九幽教不仅要帮旱尸进化成旱魃,还要用活人献祭,炼制‘煞傀’。你们想,要是他们有几万个‘煞傀’,再加上旱魃,就能轻易拿下青州,甚至整个鲁地。到时候朝廷派来的军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煞傀’不怕刀枪,不怕疼痛,只会往前冲,简直是无敌的军队。”
“煞傀?” 沈砚皱起眉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我在斩邪司的卷宗里看到过,隋朝末年,就有邪派用这种方法炼制傀儡,当时他们用‘煞傀’攻破了三个县城,杀了上万人,后来还是朝廷派了骑兵,用火烧才把‘煞傀’全灭了。没想到柳氏家族还保留着这种邪术,而且还和九幽教勾结在了一起。”
沈砚看向赵虎,“赵虎,你是青州人,从小在这一带长大,有没有听说过‘柳氏禁符’或者‘煞傀’的传说?”
赵虎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后怕,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我只听说过柳氏家族是邪派,十几年前被斩邪司剿灭,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邪门的符咒。我们村里的老人说,柳家庄附近的晚上,尤其是月圆之夜,经常能听到‘鬼哭’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哭,以前还以为是风声,或者是野狐狸叫,现在想来,恐怕是被封在符咒里的魂魄,在月圆之夜煞气最浓的时候,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们村西边有个乱葬岗,以前有放牛的小孩去那里玩,回来就发高烧,说看到‘穿黑衣服的人在地上画圈圈,圈圈里有光,还有小孩的哭声’。当时村里的老人都说小孩是撞了邪,找了道士来做法,烧了些纸钱,小孩才好。现在想来,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恐怕就是九幽教的人,在那里试练‘血祭符’。”
秦小蛮点了点头,把符咒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用树枝在旁边画了个简易的阵法图。
树枝划过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正好把 “三阴聚煞阵” 的结构画得明明白白:“要破这个‘三阴聚煞阵’,得分三步。”
“第一步,找到‘阵眼’,也就是用来献祭的‘血祭坛’—— 传说血祭坛必须建在‘龙脉眼’上,才能吸收足够的煞气,让‘三阴聚煞阵’运转起来。要是建在普通地方,阵法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煞气反噬。”
“第二步,用‘纯阳符’配合玄冰玉粉末,压制符咒里的魂魄。‘纯阳符’是‘引魂符’的克星,能暂时困住魂魄,不让它们引动煞气;玄冰玉粉末则能冻结煞气流动,让阵法失去能量来源。这一步必须快,要是慢了,魂魄挣脱了‘纯阳符’,就会引动周围的煞气,形成‘煞暴’,到时候别说破阵,咱们都得被煞气吞噬。”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斩除旱尸。旱尸是‘三阴聚煞阵’的‘煞气源’,只要它活着,就能不断给阵法提供煞气。就算咱们破了阵,斩了九幽教的人,只要旱尸还在,过不了多久,阵法还会重新形成。所以必须在破阵的同时,斩了旱尸的煞气核心,断了煞气来源。”
沈砚看着阵法图,陷入了沉思,手指在阵法图的 “龙脉眼” 位置轻轻点了点:“咱们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找不到‘龙脉眼’的具体位置 —— 青州一带多山,谁知道哪个山头下面是‘龙脉眼’?
二是不知道九幽教什么时候举行献祭仪式。要是错过了时机,他们把‘煞傀’炼出来,不仅青州百姓会遭殃,‘煞傀’还会扩散到兖州、济州,到时候整个鲁地都得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龙脉眼’可能在什么地方!” 赵虎突然开口,眼神亮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们村里的老人说,青州城西的鬼哭崖下面,有个‘龙穴’。以前天旱的时候,百姓会带着供品去那里求雨,说那里是‘龙脉吐水’的地方,只要心诚,就能求来雨。不过三十年前,有一次求雨,去的二十多个人都没回来,只有一个小孩跑了回来,说‘洞里有黑风,把人卷走了’。后来官府就把那里封禁了,还立了块‘禁地’的石碑,不让人靠近。”
他顿了顿,语气更肯定了:“现在想来,那‘龙穴’恐怕就是‘龙脉眼’!九幽教的血祭坛,说不定就建在龙穴里 —— 那里煞气重,又偏僻,没人会去,正好适合他们搞献祭。而且我听老人说,鬼哭崖晚上会有‘鬼火’飘,其实就是煞气凝结的磷火,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那肯定是九幽教在那里布置阵法,煞气太浓,才凝结成了磷火。”
“鬼哭崖?” 沈砚眼前一亮,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我在洛阳斩邪司的卷宗里看到过,那里在隋朝时就是乱葬岗,后来因为煞气太重,经常有百姓在那里失踪,官府就把它封禁了,没想到竟是‘龙脉眼’的所在地。赵虎,你明天带我们去鬼哭崖,咱们先去探查情况,看看九幽教有没有开始布置阵法,血祭坛建好了没有。”
赵虎点头,语气坚定:“没问题!不过那里的路很难走,从青州城到鬼哭崖,要走三个时辰的山路,而且山路很陡,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旁边就是悬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还有,晚上崖底会有‘鬼哭’声,其实是煞气顺着崖壁流动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咱们得白天去,晚上在那里太危险。”
秦风拍了拍赵虎的肩膀,笑得豪爽,手里的肉干都忘了吃:“好兄弟!等这次斩了旱尸,破了九幽教的阴谋,我请你喝兰陵酒,吃兖州最有名的酱肘子,让你好好尝尝兖州的特色!保证让你吃够本!”
赵虎笑着说:“多谢秦大人,不过我更想早点斩了旱尸,破了阵法,让青州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现在青州城里的百姓,都在传‘旱尸要抓小孩’,好多人家都把孩子藏在家里,不敢让孩子出门。要是再这么下去,城里的粮店都要关门了,百姓们都得慌了神。”
篝火渐渐暗了下来,火星子越来越少,夜风也更凉了。
银甲卫们大多已经睡了,只有守夜的两个卫兵,握着长刀站在帐篷外,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
沈砚、秦风、秦小蛮和赵虎还在议事,秦小蛮从布囊里掏出一张白纸,用炭笔把解读出来的符咒信息,还有破阵的三步方法,都写在纸上。
她的字迹娟秀却坚定,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生怕漏了关键信息。
写完后,她把纸递给沈砚:“这是破阵的关键,你收好,到了鬼哭崖,咱们按这个方法来,应该能成功。对了,还有个传说要提醒你们 ——‘三阴聚煞符’在月圆之夜威力最大,而且‘血祭’必须在月圆之夜举行,才能最大限度地吸收‘龙脉眼’的煞气。今天是十三,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咱们必须在十五之前找到血祭坛,破了阵法,不然就晚了。”
沈砚接过纸,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折好,放进贴身的布囊里,拍了拍布囊,像是在确认纸没掉出来:“辛苦你了,小蛮。明天探查鬼哭崖,你和护林甲跟我一起,老秦和赵虎带着银甲卫在崖顶接应,一旦有情况,就放信号弹 —— 记住,要是看到符咒发光,不管发生什么,都别靠近,那是符咒里的魂魄要失控的征兆,靠近了会被煞气缠上。”
“我也要去!” 秦风不乐意了,从垫子上站起来,手里的玄铁刀被他握得 “嗡嗡” 响,“凭什么你们去探查,我在外面接应?我比你们更能打,遇到危险也能应付,而且我这玄铁刀沾着玄冰水,能压制煞气,进去了还能帮你们挡煞气!让我在外面等着,我憋得慌!”
“就因为你太能打,才让你在外面接应。” 沈砚笑着说,指了指他手里的玄铁刀,“你这刀的寒气能压制煞气,崖顶需要有人镇场,防止九幽教的人从外面偷袭。要是咱们在下面遇到危险,你还能带着银甲卫下去支援,里应外合,更安全。而且你要是去了,万一看到符咒忍不住动手,碰了符咒,被魂魄反噬,咱们的计划就白费了 —— 你忘了柳氏禁符的传说?那主事就是因为冲动,才送了命。”
秦风还想反驳,被秦小蛮拉住了胳膊:“行了,听沈砚的,外面接应也很重要。你想啊,要是我们在下面遇到旱尸,你在上面放信号弹,带着银甲卫下来帮忙,说不定还能堵住旱尸的退路,让它跑不了。而且你留在外面,还能看着你那两坛藏在马鞍下的女儿红,免得被银甲卫偷喝了 —— 昨天我可是看到李卫兵盯着你的酒坛直看。”
秦风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伸手摸了摸护林甲的头,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好吧,不过你们要是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放信号弹,我立马就下去救你们!还有,谁也不准碰我的酒,不然我跟他没完!李卫兵要是敢动我的酒,我非让他陪我一坛不可!”
沈砚点头,眼里满是笑意:“放心,我们会小心的。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明天还要赶三个时辰的路,去会会那传说中的‘柳氏禁符’和‘龙脉眼’—— 说不定明天,咱们就能找到血祭坛,离斩除旱尸、破了九幽教的阴谋,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