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和许敏一番“对账”后,两人都彻底懵了。
硕士毕业前夕,许敏满心以为王亮为了温哥华的“锦绣前程”抛弃了她,人间蒸发般消失。
而王亮,则是因为收到了许敏和“关键师兄”好上的消息,甚至亲眼目睹了许敏与关键“亲密约会”的场景,才心如死灰,以为许敏变了心,不愿跟他走,这才黯然神伤地随父母远赴重洋。
然而,真相很残酷。
王亮看到的那场“约会”,不过是关键精心策划的一场戏。
他以“组内聚餐”为名,单独约走了许敏,又巧妙地安排王亮“撞见”,制造出两人关系亲密的假象。
两个相爱六年的恋人,竟然被这样卑劣的谎言生生拆散!
而幕后那只冰冷操纵一切的黑手,已然呼之欲出。
关键!
许敏浑身发冷。
过往的疑点瞬间串联成线,指向那个枕边人可怕的城府。
“怪不得……咱们分手之后,他忽然对我那么好……”
“怪不得……他一直哄骗我,让我跟他……”
许敏声音哽咽,羞愤与悔恨交织。
“原来,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为了利用我,接近我父亲,攀上t大教授的高枝!”
巨大的悲痛和被骗的屈辱几乎将她击垮。
王亮看着许敏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许敏冰凉的手:
“离开他!许敏,跟我走吧!跟我去温哥华!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许敏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泪如雨下:
“不行啊王亮……太晚了……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在意!”王亮霍然起身,“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就是因为我心里始终没有放下你啊!许敏,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样下去,你的后半生就被这个恶魔彻底毁了!他不值得你为他耗着!子元……子元你可以一起带走!去国外,我给他安排最好的学校!你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求你了!”
许敏抬起泪眼,看着王亮那双盛满了多年未改的深情的眼睛,让她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望着他,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那串数字,仿佛连接着一条通往另一种可能的路径。
第二天,许敏独自来到墓园。
冰冷的石碑前,她抚摸着父亲的名字,心乱如麻。
“爸……您说,我该怎么办?关键他……这么混蛋……我要不要……”
未说完的话被汹涌的泪水淹没,泣不成声。
“敏敏?”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敏猛地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苏贺年正望着她。
“苏叔!”
见到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老友,许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敏敏,这是怎么了?关键那个混蛋又对你做什么了?”
许敏再也忍不住,将关键当年如何设计拆散她和王亮,如何处心积虑接近她只为利用父亲权势的肮脏勾当,一股脑地向苏贺年倾诉了出来。
苏贺年听完,气得浑身发抖:
“关键!斯文败类!卑鄙无耻之徒!简直……简直罄竹难书!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关键的所作所为再次刷新了苏贺年对人性底线的认知。
苏贺年努力平复怒火,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听叔一句劝。大好年华,岂能与豺狼共度?当断则断!然后……去温哥华吧。你的后半生,万不能浪费在这个禽兽身上了!”
——
回到书房里。
“老夫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本以为你母亲会带你远走高飞,未曾想……最后竟然把你留在国内了?”
“我和我亮叔聊过。或许……是我父亲坚持把我留下来的。”
关子元的思维此刻无比清晰,过往的碎片被一一串联:
2010年,母亲遇见王亮,决心逃离。
王亮说过,当时他生意刚有起色,急于离开。
也正是在这一年,自己无意中在父亲面前指出了曹忠论文的错误,展现了物理天赋。
关键……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份“潜力”,才不惜一切代价,强硬地留下了自己这个“工具”。
母亲拗不过他,最终只能含泪独自离去。
再后来,关键很快搭上了同事陈莉。
在陈莉“与过去彻底了断”的枕边风下,自己这个失去了“即时价值”的弃子,自然也被他彻底遗弃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关子元此刻的心情竟异常平静。
从黄铭那里,他早已见识了关键作为“学术强盗”的真面目。
心中那个“物理引路人”的幻象早已轰然倒塌。
此刻再听闻这些龌龊的往事,反倒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而内心深处,对于母亲当年“遗弃”自己的那份怨怼,似乎也随之淡去了几分。
“翁婿”俩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老夫那天初见你,只觉你与关键那厮长的有几分相似,一时怒从心头起,加之你和悦悦年龄相差悬殊,老夫便先入为主,怀疑你和关键一样图谋不轨。如今看来……是老夫偏颇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温和而带着一丝赞许。
“这些日子看来,你有情有义,敢作敢当,与关键那狼心狗肺之徒不是一路人,倒颇有几分……我那位老班长的风骨。”
“谢谢您。”
这个评价让关子元心头微暖。
他羞于被称为“像自己的父亲”,而“不像关键”和“像许卫国”,对他而言是极高的赞誉。
苏贺年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书房紧闭的门。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咳……虽然老夫还是觉得……师生恋情……有悖纲常,但是……看你对悦悦一片真心,也不是轻浮之辈。你……好自为之吧!要是让老夫知道你让她伤心……哼!”
他重重哼了一声,抬手在关子元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传递出一种属于老派父亲的……
默许和托付。
——
二人从书房走了出来。
客厅里的苏悦看到父亲和关子元之间那不再剑拔弩张的气氛时,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苏爷爷,能带我去……看看我姥爷吗?”
傍晚时分。
三人来到了肃穆的墓园。
关子元站在许卫国的墓碑前,深深地弯下腰,对着这位血脉相连、聪慧正直却含恨而终的长辈,献上迟来的鞠躬。
苏贺年站在一旁,挺直脊背,对着墓碑,缓缓地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如当年他刚入伍时,对着自己那位如兄如父的班长敬礼的模样。
无声的敬意在暮色中流淌。
命运的红线,在生者与逝者、过去与现在之间,无声地流转、连接。
——
第二天下午,在苏贺年的坚持下,他开着那辆擦得锃亮的黑色红旗轿车,将关子元和苏悦送到了机场。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苏贺年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硬。
“爸,您多保重身体。”
苏悦声音微微发颤,她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刚刚与自己和解的父亲。
苏贺年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
父女间十几年的隔阂与疏离,在这个简单的拥抱里,终于烟消云散。
他转而看向关子元,目光深沉,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关子元会意,郑重地点头:“您放心,苏爷爷。”
“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苏贺年不再看他们,猛地转过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
那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不舍。
关苏二人登上飞机,找到座位坐下。
关子元的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紧紧握住了苏悦的手。
十指相扣,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
这一次S市之行,不仅让两人的感情在患难与扶持中更加深厚,更揭开了那条早在十八年前,当懵懂孩童被慈祥老人抱在怀里的瞬间,就已悄然埋下的命运红线。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并非偶然。
“宝贝。”苏悦转过头,望着关子元,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一个新的爱称脱口而出。“我们还真是……缘分天注定。”
关子元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
h市,终于要回去了。
那里,还有未竟的学业、未解的谜团、未清算的过往……
以及,等待着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