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舒跪在残破的往生门前,师尊泣血的指责、同门惨死的幻象如同永无止境的轮回,一遍遍碾压着她的神魂。
“罪徒!”
“祸首!”
……
这些词如同燃烧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带来无尽的痛苦与自我怀疑。
轮回印在她掌心疯狂震颤,哀鸣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离她这个“罪人”,彻底碎裂。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罪责感彻底吞噬、彻底沉沦于幻境之时。
那幻象中锻造听风钱的场景猛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震撼……
她看到,那七枚古钱并非寻常铸造。
每一位参与锻造的轮回门长老和核心弟子,在锤击材料、铭刻符文之时,口中吟诵的不是祝福咒文,而是忏悔与承担之誓!
那锤击声并非有序的七次,而是混乱、沉重、充满了无尽痛苦的无数次敲打。
傲慢、贪婪、暴怒……
种种罪业在烈焰中嘶吼、纠缠,被强行从轮回门的根基中剥离出来,那过程如同刮骨疗毒,惨烈无比!
最终,这庞杂混乱的罪业洪流,在诸位长老耗尽神魂的引导下,被艰难地凝聚、分离,注入了七枚特制的古钱之中。
每一次锤击,都对应着一重滔天罪业的承认与剥离。
第一锤,责“傲慢”,悔不该窥探轮回之秘,自恃能掌控天命。
第二锤,责“贪婪”,悔不该妄图以轮回印染指人间王朝气运,觊觎不该属凡间之力。
第三锤,责“暴怒”,悔不该在遭遇反噬时,以雷霆手段波及无辜,酿成更大杀孽。
第四锤,责“妒忌”,悔不该见他派兴盛而生妄念,急于求成。
第五锤,责“懒惰”,悔不该疏于管教门下,未能及早察觉祸根。
第六锤,责“色欲”,此非男女之欲,而是对力量、对“结果”的过度痴迷与执着;
悔不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扭曲了轮回本意。
第七锤,责“背信”,悔不该违背祖师训诫,背离了轮回门“守护平衡,引导往生”的初心!
这七重罪责,并非一人之过,而是整个轮回门在漫长岁月中逐渐积累的功业!
而那场导致覆灭的“反噬”,正是这共业的总爆发!
季云舒私自授予“轮回引”,或许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而非根源!
锻造听风钱的过程,就是整个轮回门最后的力量,以自身承受无尽痛苦为代价。
将这部分足以颠覆世界的“罪业”与“反噬之力”强行剥离、封印、重塑的过程!
每一枚听风钱,都承载着一份沉重的罪与罚,也蕴含着轮回门最后的力量和……希望!
「原来……听风钱是这样来的……轮回门的覆灭,是罪业的清算,也是……自救与传承的开始……」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劈开了季云舒心中厚重的罪责阴云!
师尊和长老们耗尽最后心力锻造它们,并非只是为了责罚她,更是为了留下火种!
为了有朝一日,有人能真正明白这一切,或许能寻回古钱,以正确的方式化解其中的罪业与力量,甚至……
重拾轮回门的真正传承!
巨大的愧疚仍在,但不再是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吞噬之海。
它变成了一种可以背负的具体重量……那就是寻回散落的听风钱,直面其中的罪与罚,并找到正确的道路!
“师尊……各位长老……”
季云舒缓缓抬起头,泪流满面,却不再是纯粹的被痛苦淹没。
她朝着幻境中那些逐渐模糊。
眼中是沉沉的悲痛与无法言说的复杂,最终消散于虚无,并未给予她任何明确的回应或宽恕的身影。
她重重叩首。
“罪徒季云舒……明白了。
这罪业,我认!这责任,我背!
纵千难万险,魂飞魄散,我必寻回听风钱,理清因果,绝不让轮回门最后的牺牲……蒙尘!”
她的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掌心中剧烈挣扎的轮回印仿佛感受到了她心念的变化,渐渐停止了震颤。
那炽白的光芒不再混乱,而是化作一种沉静却坚韧的力量,回流她的体内,与她立下的誓言融为一体。
幻境开始波动、消散。
当季云舒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依旧站在那空荡无比的葬魂殿大门前,魏明和白七七正守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眼角还带着泪痕,周身气息却不再涣散绝望。
而是多了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背负山岳却步伐坚定的沉重感。
“云舒姐!”白七七惊喜地喊道。
魏明看到她眼神的变化,心中稍安,沉声问道:“没事吧?”
季云舒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我没事。只是……知道了一些必须去做的事情。”
她看向那空荡的大殿,目光深邃,“我们进去吧。这里……或许就有线索。”
三人再次看向那深邃空寂的殿宇,眼神都已不同。
站在葬魂殿那空无一物的巨大殿堂,极致的空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三人淹没。
这空,并非寻常的空旷,而是一种能吞噬声音、光线、甚至思绪的虚无。
脚步落在厚厚的尘埃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却迅速被更大的寂静所吸收,反而更衬得此地死寂得令人心慌。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荡中,三人伫立,心境却因各自的经历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感悟与考验。
在魏明眼中,这片空荡仿佛是对那段被篡改、被掩埋历史的终极隐喻……
一切轰轰烈烈、血泪交织的真相,最终都可能被时光和强权化为虚无,只留下一个被粉饰的空壳。
巨大的空虚感攫住了他,仿佛他刚刚在幻境中窥见的纣王泣血、人族抗争的悲壮,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变得苍白无力。
「难道挣扎、牺牲、真相……最终都敌不过这永恒的“空”?」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试图将他压垮。
但他很快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
龙鳞臂微微发热,仿佛在提醒他存在的真实。
「不!空,不代表不存在!正因为存在过,才更不能被遗忘!」
「这空,恰恰证明了有人欲盖弥彰!我的道,就是凿穿这虚无,让被掩埋的重新显现!」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将这空荡视为敌人试图抹杀历史的证据,反而更加坚定了追寻真相的决心。
这空,于他而言,是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