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黑猫部落,空气中的死寂便越是浓重。
原本应有的妖气生机几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糊味、血腥气和淡淡腐臭的绝望气息。
三人终于穿过最后一片扭曲的枯木林。
当他们看清部落全貌时,就连最为冷静的魏明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这还是幻境中那个炊烟袅袅、幼猫嬉戏的黑猫部落?」
映入眼帘的,全然是一片废墟。
没有一间完好的房屋。
青石垒砌的屋舍大多坍塌,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随处可见巨大的爪痕和术法轰击的坑洞,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触目惊心。
鱼骨风铃碎裂一地,被尘土掩埋。
零星几只未能完全化形、还保留着猫耳或尾巴的猫妖,蜷缩在废墟的角落里。
它们毛发脏污打结,眼神空洞麻木,如同惊弓之鸟,听到一点动静就瑟瑟发抖,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呜咽。
几乎看不到成年健壮的猫妖,更多的是老弱病残,挣扎在生死边缘。
白七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怜悯。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指节捏得发白。
“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惨状远比任何幻境都更具冲击力。
季云舒几步抢到一截断墙边,食指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锋芒,轻轻抚过爪痕边缘,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戾气,脸色凝重无比。
她习惯性地用拇指捻了捻食指,仿佛在搓掉那不存在的污秽。
“是极其凌厉的爪功,还残留着狂暴的阴魂之力……但又不完全是,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更阴毒的力量。”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上几片碎裂的黑色鳞片,“这不是黑猫的鳞片……”
魏明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幻境中谛墨族长银白的胡须、猫耳少女灵动的眼眸、甚至独眼老板那狡黠算计的神情……
都与眼前这片死寂的绝望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是谁干的?阴煞?夜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谛墨族长又在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龙鳞臂微微发热,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
“不是简单的仇杀或袭击,”魏明的声音低沉沙哑,“看这些破坏痕迹,对方的目的似乎是……彻底的摧毁和掠夺。”
他指向部落中央那片被破坏得最彻底的区域,那里原本应该是祭坛或者重要场所。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从一堆瓦砾下传来。
三人立刻冲过去,合力搬开沉重的石块。
下面压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猫妖,它的一半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只有一只浑浊的眼睛勉强睁开。
“谁……谁……”它气息微弱地问。
“我们是路过之人。”季云舒连忙取出银针和金疮药,试图为它止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袭击了你们?”
老猫妖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看到生机的微弱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和痛苦淹没。
它剧烈地咳嗽起来,带出更多的血沫,声音破碎不堪:
“是……是那些……穿着七大家族服饰……却散发着……比妖魔更恶臭气息的……东西……他们……直接冲着祭坛和幼崽洞…去的……”
它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浑浊的独眼死死盯住魏明,或者说,是盯住了魏明衣襟下无意间露出那一角的听风钱!
那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憎恨,仿佛看到了导致这一切灾难的根源本身!
“……就是那个标记……他们领口的……暗纹……和这钱上的……一样……快……跑……”
“听风钱?”魏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
「又是听风钱!和袭击母亲、与阴煞勾结的是同一伙人?还是……?」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原本以为黑猫部落在此地经营多年,至少能偏安一隅,没想到竟遭此灭顶之灾!
白七七和季云舒也面色发白,显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必须找到谛墨族长!”魏明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废墟,“他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白七七猛地一愣,狐疑地看向魏明:“你来过这里?谛墨又是谁?”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和探寻,眼前的惨状显然与魏明似乎熟门熟路的姿态形成了矛盾。
魏明内心苦笑了一下。
「幻境中的经历太过离奇且牵扯众多,此刻实在难以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反而可能徒增混乱和危险。」
他迅速权衡,只能选择暂时隐瞒,含糊道:“一些机缘巧合下知道的线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找到谛墨族长,或许就能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到底是谁。”
他将话题引回关键点。
季云舒的秀眉微蹙,她敏锐地察觉到魏明有所保留,但眼下确实不是深究的时机。
她环视这片废墟,忧心道:“魏明,部落已成这样,我们该去何处寻找那位谛墨族长?”
“跟我来。”魏明沉声道,语气笃定。
他凭借着幻境中清晰无比的记忆,辨认着方向,绕过倒塌的屋舍和焦黑的坑洞,朝着记忆中“夜瞳”酒馆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战斗痕迹越发惨烈。
地面甚至出现了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缝,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生生撕开。
他们停在了一处几乎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废墟前。
只有几根焦黑的、刻着模糊猫爪印的柱子歪斜地立着,昭示着这里曾经是一处聚集之地。
破碎的酒坛、断裂的桌椅碎片和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混杂在瓦砾之中。
「这里就是夜瞳酒馆……幻境中独眼老板擦拭酒杯,猫妖们窃窃私语的地方……」
魏明的心不断下沉。
眼前的毁灭程度比幻境中独眼猫妖自爆造成的破坏还要彻底。
“这里…好像经历过一场恶战。”
白七七小心翼翼地踢开一块焦木,下面露出了半截断裂的、萦绕着微弱煞气的骨刀……正是阴天生惯用的那种。
季云舒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地上的灰烬,放在鼻尖轻嗅,脸色微变:“有很重的空间撕裂痕迹和……往生桑枯萎后的腐朽气息。”
她抬头看向魏明,眼神凝重,“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猫妖的妖气残留,非常微弱,指向……地下!”
魏明立刻看向酒馆废墟中央那片塌陷最严重的地方。
他龙鳞臂青光一闪,猛地挥开堆积的碎石和焦木。
一个被暴力破坏的、黑黢黢的入口露了出来。
下面是一条通往地底的狭窄石阶,阴冷的风从中倒灌而出,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地牢!幻境中他和母亲满初次见面的地方!」
“谛墨族长可能就在下面。”魏明压低声音,判官笔已然在手,“小心,下面可能有埋伏,或者……更糟的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与决意。
魏明率先踏入了向下的阶梯,白七七和季云舒紧随其后,身影迅速被地口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