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眠小心翼翼地又将纱布重新贴上。
本来的伤疤没那么恐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了混淆视听,不引起陆正堂的怀疑,回宛市之前,她背着陆满舟,偷偷用刀又划了几道。
陆满舟锁着眉头没说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伸了伸舌头,低下头去吃饭。
她知道,陆正堂手眼通天,一定知道了港城发生的事,现在陆满舟回来,肯定要下手整顿陆氏,若是此时传出他受伤,陆正堂势必又有理由拖延一阵,不让他整顿公司了。
“港城鱼龙混杂,本来就不比宛市安全,是我被劫匪绑架,满舟为了救我受伤,但是没有那么严重。”她笑“劳陆伯伯惦记了。”
陆正堂缓了神色:“女孩子,以后留疤就不好了。”
苏文月命张婶拿来了一盒药膏,装在一个小翁里,方卿眠捻了一点,在掌心抹开,淡淡的中药香气,膏体软得像是融化开的雪。
苏文月介绍:“这是以前找医生配的药膏,因为我当初生萧望时,是剖腹产,肚子上留了疤,正堂就找人给我调了这个,用上去,疤就没了。”
方卿眠谢过苏文月,还是收下了,毕竟是女孩子,谁都希望自己的身上越干净越好。
张婶收拾了方卿眠的房间,嘴里念叨,当时看您收拾东西离开,还以为您跟大公子吵架,不回来了呢,没想到去了一趟港城,两个人呢又和好了。
方卿眠无心应着,没有说话。
“方小姐。”另一个保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穿过走廊,方卿眠跟着保姆到了二楼,陆正堂书房的灯亮着,她敲门,听到里面沉闷的男声“进。”
她关上门。
陆正堂坐在沙发上喝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两个月不见了,比以前好看了。”
方卿眠回答:“您也是龙马精神啊。”
“陆尽欢是个蠢物,我将他送去港城,他又遭了这么一件事,你就当他吃了教训,订婚宴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为了满舟好。”方卿眠口不应心回答。
“你去港城,帮了那么大的忙,尽欢才能安然无恙,其实我应该谢你的。”陆正堂眯着眼,不肯放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一毫的情绪“你是识大体的,有大局观的,尽欢辱你,你还能去救他。”
方卿眠笑:“是唐恬恬拜托我的,否则我不会去的。”
“没有一点私心?”
“陆伯伯,您想听我说什么呢?您以为我是为了满舟才去的吗?”
陆正堂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半晌,松开。
“无论如何,陆家都欠你的,小方,你和满舟订婚,永远作数。”
“陆家欠我什么?”方卿眠偏头,问“你应该是您欠我吗?”
“您生病住院,我作为晚辈没有去看您一眼,实在不应该啊。”方卿眠说道“只是这病,来得碰巧,来得古怪,陆尽欢刚犯错,您就被气病了,想给他求情的人,嘴都张不开吧,就算是满舟,也保不住陆尽欢,否则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陆正堂缓了一口气:“生老病死,谁能知道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卿眠笑“就比如,我现在杀了你,我就知道你什么时候死,对吗。”
陆正堂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方卿眠,我给你台阶,你不应该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方卿眠那兀自笑了出来“得寸进尺的难道不是你吗?你已经借机敲打了陆尽欢,但你把他送去港城,你知道宋宁在港城,瞅着机会的打击报复,一定会对陆尽欢下手,到时候,陆满舟去了港城,您就有机会架空,换血。这一次陆尽欢差点死在他手上,陆伯伯,您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的生命可以不管不顾,我不及您万一啊。”
陆正堂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眸色阴冷的能滴下水来,他死死地盯住方卿眠,良久,笑出声。
“你以为现在,还能跟我割席吗?”他抬眸“因为你,我才能送走陆尽欢,即便满舟爱你,想娶你,可是发生这样的事,你以为他还能全心全意的爱你吗?日子久了,嫌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枕边人相互算计,你是有小聪明,但不是陆满舟的对手,最后,你还是得依靠我帮你维持这段体面的婚姻。”
“再说了,我送走了陆尽欢,在陆氏换了一遍人,你也帮陆满舟送走了季诚,季诚是埋了多少年的棋子啊,你就给送走了?”陆正堂怅然若失“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场大戏里,从来都没有所谓的输家和赢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争名逐利罢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粉墨登场,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是唯有一点,这场角逐中,谁得利最多,那么谁就是最后的赢家,不是吗?”
“陆萧望和陆满舟各有得失。陆萧望将自己择出来,但是被停职;陆满舟送走了季诚这个定时炸弹,但是被换走了自己的人。唯有您,赢得漂亮”方卿眠笑“所以,您的手段太厉害,我甘拜下风。陆萧望被您利用,浑然不觉,陆满舟被您打压,吃力的还手,还有陆尽欢,直接被您送走。”
方卿眠顿了顿:“所以我猜,当初跟夏筠之联手的,应该是您吧。或许后来陆满舟和陆萧望都有所察觉是您一石二鸟,不过为时已晚。”
陆正堂朗声大笑:“你要是我儿子,和满舟,萧望,角斗,还能成一局三国,可惜了,生在方家。”
“那您又为什么让季诚唆摆陆尽欢,要我做替死鬼呢?”方卿眠质问。
“这就是嫁进陆家的代价。”陆正堂死死地盯着她“你想要富贵荣华,又不想付出,可能吗?只有你被针对,我才能在摆脱嫌疑,让他们兄弟俩自己去斗。可惜我低估你的聪明,把自己洗脱,又去救了陆尽欢,还铲除了宋宁。厉害啊。”
方卿眠沉默良久,她打心里对陆正堂是发怵的,她是有小聪明,但是在陆正堂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眼里,就是班门弄斧,更何况陆正堂有权势,想除了她,陆满舟未必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