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离婚!”于秀梅神色震惊地看着王春兰。
“之前你知道白眼狼儿子的事,都没想过离婚,怎么现在突然要和赵满仓离婚?”
王春兰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把赵满仓出轨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她没把林晓莲供出来,毕竟这关乎到了真假女儿。
王春兰还是想给女儿留点脸面。
于秀梅听后,气得腾一下站起来:“好啊!这赵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赵满仓能养出这种儿女,没良心的玩意儿,这家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春兰你放心,我对县城的法律顾问处熟悉,我明天就去帮你找个律师。”
王春兰摇摇头:“不,秀梅,其实我没打算离婚。”
八十年代的离婚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就算去法院打官司,法院可能倾向调解和好。
再加上刘麻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走她,最后她很可能走不成,还被刘麻婆扒下一身皮!
她必须要抓住赵满仓出轨的证据!
这样赵满仓就是过错方,夫妻共同财产他也别想占大头!
王春兰心里计划好了一切,她让秀梅找律师,只是为了写一封离婚诉讼。
等到关键的时候,能起到震慑赵满仓的作用!
王春兰细细地把想法说出来,于秀梅瞬间恍然大悟。
她了然地点点头:“春兰还是你想得周到,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律师帮你弄好。”
王春兰感激地握住于秀梅,轻声说道:“还是多年的老姐妹好,年轻那会儿是我不懂事疏远了你,谢谢你秀梅,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哎呀,瞧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
找人办事要给好处费,这点道理王春兰还是懂得。
她知道秀梅肯定不要她的钱。
于是临走前,王春兰趁秀梅没注意,悄悄地往她口袋塞了五十块钱。
她不能因为跟秀梅是好朋友,找人家办事就不给好处。
这样再好的情分都会被消磨干净。
回家的路上,王春兰看着天色还早,打算先去看看闺女家。
到了闺女家,院门没锁敞开着,王春兰这段时间都没顾上去看刘麻婆,一个劲儿地往这儿跑。
所以她对这很熟了,眼见大门没锁,她一脚就直接踏进去。
“小林!”王春兰亲热地喊着囡囡。
“哎!”
林贱女听到声儿,往衣服上抹了抹手,从灶台房里出来。
王春兰见到她满脸都是锅灰,手上还脏兮兮的。
想起她临走前吩咐朱二妮做饭,朱二妮敢不听她的话,王春兰脸一下子就沉下来。
她心疼地拍了拍闺女,想帮她擦掉身上的灰,“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做饭?朱二妮呢?”
“二妮累了,现在在房间睡觉呢。”
王春兰顿时怒不可遏,“好啊这个朱二妮竟然敢偷懒!我出门前怎么跟她说的?让她一个人干活,她还敢使唤你!”
林贱女擦了擦额头滴下的汗珠,“舅妈不打紧的,我一个人也能干,二妮说她累了就让她歇着吧。”
王春兰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脑门:“你还真是奴才命!那天你没听到朱二妮怎么骂你的?人家之前可是使劲儿磋磨你!”
“我那天给了朱二妮两百块钱,现在你不欠他们家什么,朱二妮收了我的钱,就得替你干活,你替她说话个屁!”
林贱女听后,蜡黄的小脸一白,怏怏地垂下头。
王春兰这才感觉自己说话有点重了,她拉着闺女的手解释道:“我不是骂你的意思……”
舅妈掌心干燥温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时,那股暖意渐渐渗透进她心底。
像冬日里晒透的棉被,干燥、蓬松。
想起舅妈这段时间对她的好,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几欲落泪。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是个开朗爱笑的姑娘,喜欢在发辫系一根红头绳,偶尔偷偷对着镜子抿嘴笑。
可如今,她胆怯自卑,与人目光接触的瞬间都会慌张躲开。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小时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隔壁铁柱的妈妈会慈爱地抱他,而自己的妈妈不会?
妈妈从没有抱过她,还总是用憎恨的眼神盯着她。
那时候她看不懂,以为是自己干活还不够认真,所以妈妈不喜欢她。
为了让妈妈喜欢她,她努力地起床干活,生火、煮饭、喂猪。
再赶在妈妈醒来前,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直到有一次,她半夜出来喝水,看到妈妈从堂舅房里出来。
妈妈扶着墙双腿发软,见到她后忽然脸色大变,一边拿棍子抽她一边歇斯底里,问她是不是也看不起她。
年幼的她听不懂妈妈的话,倒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
血,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因为堂外婆一句“别打死了,要留着卖彩礼钱”,最后妈妈才收了手。
从那以后,她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稍慢一步,便是一顿责骂,甚至一记耳光。
她也不配上桌吃饭,只能等妈妈堂舅吃完,捡残羹冷饭填肚子。
夜里,她蜷缩在墙角偷偷抹眼泪,连哭都不敢出声,怕吵醒妈妈又是一顿打。
现在回想起她的童年,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呀。
她不再期盼着什么,只是麻木地熬着日子。
像一头被套上枷锁的老牛,只知道低头拉磨。
连抬头看着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十八岁那年,堂外婆做主,把她许给了同村的朱家,换回了一袋粮食和两百块彩礼。
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只不过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接着干活。
她在河边洗全家的衣服,看着从县城读书回来的女学生,偶尔也会心生羡慕。
但是一想到她的名字,贱女,贱女……她生下来就是遭人厌弃的。
直到堂舅妈王春兰的出现……
想到这儿,舅妈拉着她的掌心像一团火,不烫,但足够让僵硬的身体活过来。
林贱女鼓起勇气,抬头认真地盯着王春兰说道。
“舅妈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说什么,我以后就照着去做。”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是二妮……我瞧她那样,确实是有点累了,要不就让她歇会儿吧,没事我还能干。”
王春兰听到她前半段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后半段话却听得怒气蹭蹭涌起。
“你还真信她说的鬼话!走,我这就告诉你,朱二妮是不是在偷懒。”
王春兰怒气冲冲的往房间走,一脚踹开了朱二妮的房门!